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婉瑜再推迟,就显得她太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了,便也只能点头了。
徐墨让他们姐弟坐上了豫王府的马车,他们两都不是多话的人,婉瑜还在为方才的窘迫沉默着,遂一路上都没什么言语。
直到徐墨把他们带到了全京城最大的酒楼里,这种沉寂的气氛才被打破。
楼里的掌柜估摸着是认得徐墨,他们三人才刚下马车,就见他从柜台走了出来,点头哈腰地将他们领进门,去了二楼的一处雅间。
雅间装饰得十分雅致,一溜的金丝楠木制的桌椅,旁边还摆了假山水池的盆景,装点着梅花枝桠,墙上还挂着几幅白沙先生的字画,书案,文房四宝,一应俱齐。
走到窗边,还能把楼下的场景一览无余,与其说是酒楼,倒不如说供文人雅士待的雅舍。
沈婉瑜很喜欢这个地方,坐下之后便毫不吝啬的称赞道:“殿下带我们来的地方果然不同。”
徐墨淡淡地笑,附耳到掌柜身边低语了几句,掌柜立刻点头微笑,视线往沈婉瑜身上稍微转了一下,就很快退出了房门。
“你们喜欢就好。”他随手给婉瑜姐弟斟了茶,递过去的时候,婉瑜颇为不好意思。
让他一个殿下斟茶,这样的殊荣,恐怕不是几个人能有的。
“我听说,沈三公子跟贺公子起争执,是因为治水之方一事?不知沈三公子在治水一事上有何良见?”徐墨随口问道。
沈君陶虽然也不解这被人誉为阎罗王的豫王殿下,为何对他们姐弟这般客气,但他做人坦荡,也没什么好怕豫王的。
他端着徐墨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我只是随口提了几句,治水不能只靠堵坝,有时疏通也不失为一种计谋……不料就被贺少爷一行人嗤笑。”
说到最后,他特地说:“我并未与他们争执。”
沈婉瑜却相信,以沈君陶的性子,根本就不屑,也不会跟他们争执的。
必定是她那二房的几个堂弟,先把贺少爷惹的不高兴了,然后把沈君陶推出来当挡箭牌的。
却不想贺少爷会把事情闹到府衙去……沈君陶在二房隐忍惯了,常给她那几个弟弟当替罪羔羊而闷不吭声。
这次恐怕也是这样……在公堂上他半句没提那几个堂弟的事,为的就是不想贺公子把火烧到那几个堂弟身上,否则回去之后,沈君陶可能又要受他们的气了。
贺少爷也是个傻的,她那两个堂弟跑了,别人让他把事情栽赃到她三弟身上,他就真是栽给了三弟,还只字未提那两个弟弟的事。
要不是婉瑜拆穿了他的阴谋,他很可能连自己是怎么被人打的都不知道!
还说是尚书的儿子,这蠢样简直妄为尚书之子了。
徐墨听了沈君陶的话,却沉默下来。
南边府尹呈上来的治水之法,却多数以堵塞为主,从未提到过疏通引/流,古书确实有疏通治水之法。
“你为何想到疏通的法子?”徐墨奇怪地问道。
沈君陶道:“我听说发生水患那边,地势凹凸不平,急流之处有不少山坳,山上必定有百姓安居,若一味的堵塞,使得堤水外漫,势必会殃及周围民众,加重灾情……若能开辟出一条河道,顺势将堤水引到周围的山坳,便可防止堤水外流,给周围民众带来二次洪灾。”
“你的意思是要开闸引水?”南方灾情严重,堤水本就汹涌,一旦开闸,很可能会失了控制。
沈君陶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若真要实施,恐怕还得亲临灾区,亲眼看到那边的情况,才下定论。”
他也只是听说那边四面环山,地势凹凸不平,若是一味地堵塞,可能反倒不好。
但没有亲眼所见,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
徐墨没想到看似穷酸的沈君陶,也能提出这种看法来,看他的眼神微微有些不同。
楼里的小厮陆陆续续端了菜上来,沈婉瑜却不如徐墨那般惊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在韬光养晦,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且婉瑜听到他的言论,也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前世也有南方发生水患一事,后来也是靠引流堤水治理好的。
提出这个法子的人,最后还被皇上大肆嘉奖了,至于是谁,婉瑜就忘记了。
但她能肯定,沈君陶这个法子,确实是可行的!
沈君陶这么待在二房受气也不是个办法,沈婉瑜有意让他早点摆脱这样的困境,正巧这是一个很好的机遇。
“敢问殿下,皇上派了谁去南方治水?”若能让她三弟跟去南方看看,说不定这事就能成!
她和沈君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她相信,沈君陶绝对不会比她差。
徐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白切鸡到婉瑜的碗里,轻声道:“目前只派了兵部侍郎,这几日可能还要派人手增援……”
兵部侍郎沈婉瑜不认得,但还要派人手增援,说明灾情确实严重。
沈婉瑜看着碗里的肉,忽然灵光一闪,抬头道:“殿下是否也有可能被派到南方去?”
他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灾情这么重,也确实可能以钦差的身份,到南方治水。
徐墨笑,这个女子,怎么这么聪慧,一猜就猜到了。
他点了点头,“父皇确实有这个意愿。不过本王还没有应承下来……”
徐墨目光落到一旁的沈君陶身上,“你可是想让本王带你弟弟一同到南方?”
被人看穿心思的沈婉瑜有些发窘,但想到为了沈君陶的未来,她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就直言不讳道:“殿下英明。我确实想让三弟跟殿下一起到南方去见见世面。就是不知会不会给殿下带来不便……”
“长姐……”沈君陶听到沈婉瑜的话,却有些惊讶,他从来也没出过远门,虽然有些治水的看法,但相对于混迹官场多年的大臣来说,他并不敢说,他的那些小点子就比别人强了。
徐墨看着截然不同态度的两姐弟,微微笑了笑,道:“若本王真被派到南方去,带上他也无妨。”
顶多就多一个打下手的人。
沈婉瑜唇畔立刻洋溢出笑容来,站起来朝徐墨躬了躬身:“多谢殿下。”
“别高兴得太早,本王可没说这事一定能成。”徐墨看她一副高兴的模样,就忍不住说她。
婉瑜低低地笑,并没有说话。
只要徐墨想做的事,恐怕就没有办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