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曙光初露,长乐公主的车驾在五百玄甲骑兵的护持下,缓缓开出九嵕山,朝着长安城而去。
余长宁并未与公主同车而行,而是骑着一匹白马姿态潇洒地走在队伍前面领路。
九嵕山到长安全是宽阔的官道,两边绿树参天,道下泉水缓缓流淌,一片片枯黄的树叶被掠过的秋风卷落,犹如蝴蝶一般从树枝上飞旋而下,飘飘荡荡煞是好看。
行至正午,长乐公主掀开车帘打量外面风景,当看见余长宁正策马扬鞭走在自己銮驾前面的时候,公主芳心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柔情,放下车帘轻声吩咐道:“婉平,吩咐驭手停车。”
“是。”婉平正色拱手,出得马车将公主的执意传达给了驾车的驭手知晓。
驭手领命点头,立即起身勒住驾车骏马缰绳,那六匹火红色的骏马立即停了下来。
公主銮驾一停,车队自然就不能前进了,余长宁拨转马头望了望公主乘坐的马车,正在疑惑当儿,不料婉平已是站在车辕上高声宣呼道:“公主有旨,着驸马都尉余长宁前来见驾。”
见长乐公主这般煞有其事地宣呼自己前去,余长宁不禁露出了一个惊奇的笑容,策马上前行至銮驾之前,他翻下马背拱手作礼道:“驸马都尉余长宁,奉命前来觐见公主。”
婉平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道:“这里人多嘴杂,所以公主才会这般宣召驸马爷,免得落人诟病,公主正在里面等着你,驸马爷快去吧。”
余长宁恍然点点头,偷偷四顾一看,果然发觉不少宫人军士正在暗暗地打量着自己,他莞尔一笑,踏着轮毂翻上车辕,审视了一番自己的衣装,这才掀开车帘走入了马车之内。
这辆马车乃是长乐公主专用之车,不仅车轮高大,而且车身也是极为宽阔,车厢并排两个宽大的座位,座位上靠背柔软,坐垫舒适,旁边还有置放水果点心的案几,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后边还有一个小巧的卧榻,一个人蜷卧在那里是绰绰有余的,公主疲乏之时还可以到卧榻去休憩。
进得车厢一看,长乐公主正慵懒地斜靠在座位上,当看见余长宁进来之后,公主的俏脸立即泛起了柔美的笑意,对着余长宁招手道:“来,驸马,这厢坐了。”
余长宁点点头,坐在了长乐公主旁边正欲开口,不料公主突然欺身而上,掏出袖中的一方罗帕替他拭了拭脸上的尘土,淡淡笑道:“骑马一定很累吧?瞧你满头的大汗。”
余长宁嘿嘿一笑,突然抓住了长乐公主的皓腕,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能够陪伴公主凤驾而行,本驸马何其荣幸也!怎会觉得劳累?”
感觉到他口中的热气吹拂在自己的耳边,长乐公主浑身又酥又软俏脸也是飞上了两朵红晕,她略显惊慌地坐直了身子,轻咳一声矜持开口道:“走了这么久的路,只怕你也饿了,这里有些点心,快吃了吧。”
余长宁这才注意到旁边案上放着一盘精致可人的点心,笑着说了一句“谢谢公主”,便用手拿起一快点心放入嘴中大嚼起来。
见他吃得是津津有味,长乐公主美眸中柔情更甚,轻声说道:“昨日阎大人已经将我们平安无事的消息禀告了父皇,明日我们得前去向父皇问安才是,免得父皇担心,可知?”
余长宁点点头,嘴里边嚼点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些事公主决定了便是,本驸马一定听你的意思。”
长乐公主微笑颔首,继续说道:“另外,本宫也吩咐快马将我们今晚就回去的消息告知姨娘知晓,你离开长安已快半年,今夜家人团聚,想必一定十分的热闹。”
一听公主此话,余长宁顿时露出了几分期待的笑容,将最后一个点心丢入口中之后,笑嘻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早点赶路吧,公主,本驸马就先告辞了。”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直到他掀开车帘出去之后,美目才收回了视线。
……
华灯初上之际,长乐公主的銮驾缓缓地进入了长安城。
沿着宽阔的朱雀大道一通轻弛,马车轻捷利落地拐入了灯火璀璨的尚商坊内,来到余府门前稳稳停下,余长宁走出车厢,立即看见姨娘大哥三弟长静正在阶下等着自己。
“长宁……”当看见爱子平安归来之时,罗凝欣喜无比地唤了一句,两行清泪已是忍不住留了下来。
见到家人,余长宁心头也是蔓延起了阵阵心酸,跳下马车立即对着罗凝当头一躬道:“长宁不肖,让姨娘你担心了。”
罗凝上前紧紧地拉住了余长宁的手,泪光盈盈地哽咽道:“傻孩子,只要你平安归来就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一旁的余长静虽是美目含泪,但却露出了一个开心无比的笑容:“对啊二哥,你离家在外又是前去治水,又是前往漠南督粮,姨娘可担心你了,每天傍晚都要前去祠堂祈求祖先保佑你。”
余长致笑道:“好在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二弟你终于平安归来了。”
余长宁微微一笑,正欲出言,此刻长乐公主也是下得马车,走过来微笑开口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进去再聊吧。”
罗凝已经隐隐听闻长乐公主要与余长宁和离之事,此际见两人神色如常且相谐归来,只得压下了心头的疑窦拭泪笑道:“公主说得不错,走,我们还是进去吧。”
几兄妹笑着点点头,余长宁一手拉着余长致,另一只胳膊搭在余长远的肩头上,一路说笑的进府去了。
罗凝与长乐公主走在后面,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待到余长宁四兄妹走远之后,这才轻声问道:“公主,关于汉和公主的事情,不知你……”
长乐公主停下脚步轻吁了一口气,望着罗凝正色道:“严姑,本宫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只要能够与驸马长相厮守,其余的事情并不是那么重要,那汉和公主还有甄云,就由着驸马的意思吧。”
罗凝闻言神情一滞,似乎不能相信公主竟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呆呆地问道:“这……这是为何?为何公主你突然……”
长乐公主轻叹一声摇了摇手,坚定开口道:“本宫与驸马乃是结发夫妻,面对汉和公主的鹊巢鸠占,就这么退缩实在太愚笨了,所以本宫一定要坚持下去,绝对不能让汉和公主以为大唐公主好欺负。”
听公主现在已经不与余长宁和离,罗凝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说道:“公主若能如此作想,那真是太好了,走,我们进去吧,免得他们等久了。”
长乐公主颔首一笑,这才与罗凝走入了府中。
余府正厅已是一片热闹,余长宁正绘声绘色地给余长致三人讲述旅途逸事,说到在济州惩治一干贪官时,就连长乐公主都听得是津津有味轻笑不止。
看见冬梅已经将菜肴布置上桌,罗凝笑着摇了摇手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话等到吃完饭再说也不迟,再等下去只怕饭菜都要凉了。”
余长宁含笑点头,招呼大家上座,一时间推杯还盏,笑声连连,场面好不热闹。
眼见一家人终于能够开开心心坐在一起,罗凝不禁暗暗抹了抹快要溢出眼角的珠泪,她偷偷地看了长乐公主一眼,不禁暗暗感谢公主为余长宁和余家带来的转变。
吃完饭续茶闲聊,话音不免说到了漠南战事之上。
罗凝等人早就知道突厥汉王甄云为余长宁诞下一儿一女的事情,但顾及长乐公主在此,所以谁也不敢触碰这个敏感的话题。
谁料长乐公主却是落落大方地一笑,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驸马,你与甄云虽然有夫妻名分,但也算是聚少离多,若是有机会,请她到长安来做客吧,我们余家也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陡然之间,在场所有人全都不能置信地瞪大了双目,望着长乐公主眼眸中闪动着惊讶莫名之色。
长乐公主微微一怔,好奇问道:“怎么?本宫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没有。”余长宁急忙摇了摇头,轻咳一声道,“甄云身为突厥汉王,前来大唐还是多有不便,况且现在铁勒可汗反叛突厥,甄云正忙着稳定国内形势,一时半刻恐怕也抽不出时间前来长安,不过有机会的话,我相信她一定会前来的,谢谢公主你的好意。”
长乐公主心里虽然酸溜溜不已,但依旧微笑颔首。
罗凝敬佩地看了公主一眼,显然佩服她的雍容大度,笑着说道:“长宁,甄云比公主后进门不久,现在已是为你诞下了一对儿女,不知你与公主何时能够……呵呵,姨娘真想立即抱孙子了。”
一席话说得余长宁大窘,长乐公主更是低着螓首不欲,俏脸上满是艳丽的红晕。
余长宁笑道:“姨娘若是心急,不妨先催催大哥的婚事,他乃余家长子,这些事情还是以他为先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