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表示无能为力,李文俊满脸沉痛,却也并不纠缠,说完自己的话,抹了一把脸说道:“我今晚九点钟的飞机,顺便也给你买机票了,出境手续啥的全部替你办好了,你如果想到法子了,飞机起飞前随时跟我联络。”
说完,李主任竟是要甩手走人了!
林衍简直不能更郁闷!
这就不仅仅是道德绑架了,连人身都一起绑架了!我答应了么你就帮我买机票?还办了出境手续,这么体贴是要干嘛?
最关键的是,林衍是真憋屈!自己是有点能力不假,可这样关乎国家的大事情,已经陷进绝境,连手眼通天的李主任都回天乏术,他能有什么办法啊!
李文俊走到门口站住了,缓慢的转过身,林衍震惊的发现,这位其实正年富力强的男人,不知何时,额头的头发竟夹杂了非常显眼的白发,神情沉重疲惫,黯然说道:“如果我走之前,你还没决定跟我一起去,那我们只能认栽了!”
李文俊倒不是硬生生用家国责任感来道德绑架林衍,更不是非逼着他想法子,他是实实在在压力太大了!
这次手下被换,导致证人死亡的重大失误,虽然是对手太阴险狡猾,那易容假扮也弄得太天衣无缝,但无论怎么说,重要责任人员被调换,特勤处难辞其咎,他这个代表团团长更难辞其咎。
如果不能在协议签订前想出妥善的补救法子,那只有两种结果,一种就是单方面放弃洽谈,继续双方对持的现状,另一种就是,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签订协议,并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
明明已经替代并超越某国技术的本土产品,即将被逼迫强行遏制,这是怎样的憋屈,怎样的耻辱啊!
无论是哪一种结局,李文俊都决定回来后要引咎辞职了!
李文俊辛辛苦苦半生,为国防的坚固查漏补缺,并延伸国家的眼耳鼻口舌身意,达到知己知彼,当真算得上呕心沥血。
一旦自己引咎辞职,没准特勤处就会被质疑,被边缘化,甚至闲置,就算其他人从新组织班底来替代,哪里有如今这般密不透风?交换空档会被渗透进来多少居心叵测的触角,将会造成多么不可逆转的后果,想一想李文俊都无法呼吸。
这份焦灼无人倾诉,才会在百般无奈求助林衍的时候发泄出来,其实李文俊心里对林衍也没抱多大希望,权当给自己减减压罢了,林衍的人品德行均达到一流,绝对没有泄露的危险。
林衍却几乎要抓狂了,这么大的事情,出了纰漏也是你们的责任,干嘛要在我面前再三表达这种沉重感?我一介升斗小民,沉重得着嘛我!难道把这份沉重丢给我,你们能轻松吗?
心里懊恼着,林衍双手叉腰,却在手指触碰到皮带的一瞬间,心里一动,下意识问道:“喂,那人死了几天了?”
李文俊一只脚已经跨出了房门,却猛地收回来,转身认真的答道:“发现证人死亡时间,是花国时间昨天早上六点钟,当时身体还没彻底僵硬,推测顶多误差不超过一个小时。”
人死亡后,意识能量体消散时间为三到七天,还好还好,还来得及!
林衍心里闪烁着一个荒唐的念头,却无比的明白,这件事做不得,倒是后悔不该多嘴问这句话了,可是,仿佛是嘴比脑子快一般又问了句:“尸体呢?不会已经烧了吧?”
李文俊心跳都加剧了,他太了解林衍的邪性了,总能够从诡异的角度去看待并解决问题,而且这人年龄不大,却足够沉稳,绝对不会在自己都表现出如此庞大的压力的情况下,询问一些无聊的问题的。
能这么问,足以说明这事儿有门儿!
李文俊索性把门仔细关好,走回来又坐下,抓起一杯冷掉的茶一饮而尽,双眼闪烁着灼人的亮光答道:“目前为止,双方并没有撕破脸,他们派赝品替换我的人,弄死证人的事情,我们秘而不宣,尸体也暂时保存着。
我可以保证,在证人死亡之后,咱们驻扎在大使馆的团队绝对滴水不漏,为的是让对方摸不准他们的人是否真正得手,借此换取一点宝贵时间想法子解决难题。”
林衍心里的不安跟不忿越来越强烈,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干嘛要多嘴,血液里却奔腾着兴奋的因子,一股潜意识里埋藏的跃跃欲试越来越清晰。
如果能在对方认为稳操胜券,压种花一头的情况下,完美逆袭,让丫瞠目结舌去,那该是多爽的一件事啊!
啊呸,林衍,你他妈想当孤胆英雄想昏头了吧!这是个死胡同,你他妈哪里来的底气去完美逆袭?
有些事,你能做到,跟你敢做到,根本就是两码事,一旦做了,后果就是你被界定为世界顶级危险分子,一辈子活在无情无尽的监控之下,被活生生困成蚕茧里面的蛹!
在这个问题的认知上,林衍无比的清醒!
有些现象但凡超出世人能理解的领域,必然会引起高度关注,到时候,李文俊再牛逼,他以身家性命做的担保也太有限了!
李文俊看林衍神情飞快的变幻着,却一言不发,终于再次站起身,也不再继续施加压力,默默的走了。
等林衍从复杂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发现人走茶凉,更加懊恼的关上房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生闷气。
抛开特勤处的秘密职务,李文俊还有公开的显赫身份,他跟林衍洽谈那么久才离开,然后林衍又闭门不出,林家人都知道这必然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需要思考,也没人打扰林衍。
林衍把自己关了大约半个小时,看表已经下午六点多了,终于走出来,秦少伟夫妇跟舅爷夫妇也都还没走,他陪家人一起吃了晚饭。
吃饭过程中,林衍神情自若,并没有半点不正常,吃完饭,他对家人说有点要紧事务得去处理一下,就出门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离开家处理的事务,但林衍心烦意乱之极,能在晚餐时候保持正常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不想让家人看出他情绪不对,干脆走出来好好静静。
也没有目的地,林衍挥手让跑出来开车的二彪回去歇着,漫步走到公园门口,电话就响了,他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就接听了,谁知里面传来哭啼啼的声音:“林先生,我是欧阳睿卿,求您放……”
这个时候听到这畜生的声音,林衍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把电话给摔了,恶狠狠挂断拉黑,对着清冷的暮色长长吐了几口气,胸闷刚轻松一点,电话又响了,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号码,想也知道还是那逼。
再次恨恨挂断,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短消息轰炸,统统是卖惨求可怜求饶恕的,林衍烦躁之极,索性关了机。
地坛公园里经常有附近居民进来锻炼,晚上打太极拳的,跳广场舞的,吹笛子拉二胡的也很多,所以关门时间很人性化的定为夏季十点,冬季九点,此刻也才刚七点钟,林衍就走了进去。
一路走一路放飞着各种繁杂的思绪,林衍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园的外墙处,这里一整段围墙还是原始的青砖构造,上面残留着岁月的斑驳印痕。
一个老爷子恰好在城墙根儿底下舞剑,一套剑法舞完收势,看林衍手触摸着城墙上一处残缺,忍不住带着揶揄说道:“小伙子,感慨啥呢?是不是觉得如今日子不错,感慨当年咱们的京都都被列强打进来给祸祸咯?”
林衍只是下意识的触摸到这处残缺,听老爷子这么说,仔细一看,果真像是枪击过的痕迹,就问道:“当初联军祸祸的不是圆明园吗,这里也进来了?”
老爷子爱说话,一晒说道:“傻孩子,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人都打进来了,还不是可劲儿的祸祸?圆明园只是被烧了,其他跟皇家沾点边儿,有可能藏宝贝的地界儿,哪一处那些畜生能放过,就桑梓坛上摆放的古大鼎,都被畜生们搬走了好几个呢!”
是啊,国弱民散,傲骨难立!
老爷子感慨的说道:“你们这一代人可是享福咯,没见过人逢乱世不如狗的凄凉,咱华夏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洋鬼子且提防着我们呢!现如今咱们国家强大了,那某国佬还不消停,没看新闻上讲那什么科技霸凌吗?真真是欺我之心不死,忒不是玩意儿!”
林衍听的脑子里“轰轰轰”乱响,耄耋老人,尚且有此跟国家荣辱与共的血性,自己顾忌的那些,比起李主任说的那种败局,真的很重要吗?
那些自认为强大的国家,每每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自家这种被他们界定为“发展中”的国家,但凡有某方面超越了他们,就露出狰狞的嘴脸扑过来想扼杀,如果这次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这种劣势将继续持续下去。
若是无能力扭转也就罢了,偏偏是有能力的,这就只有四个字“责无旁贷”!至于做了之后会引发什么后果,暂且顾不得了!
林衍猛地抬起头,盯着那个深深的子弹痕迹,冷冷的笑了,死无对证?想的很美,但未必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