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慎也没理,接着就说了那串小爆竹是怎么弄的,直说了一路,他做的这些子事情在别人看来是离经叛道的,就算是他的父母姐妹也是这样想的,只有这个表妹能理解他的想法,因此他很喜欢同谢婉宁说话。
谢婉宁也就跟着听了一路,杜慎在这上头是有天分的,要不然后来怎么能研究出那么厉害的火炮呢,她仔细想了想,还是得寻个机会同舅母说说,在这上头,满大周朝可是谁也比不过他的。
这厢就剩下谢嘉言和杜明珠二人了,谢嘉言微楞:“他们两个从小就喜欢在一起玩儿,如今长大了也是。”
杜明珠的心却跳的厉害:“谁说不是呢,”她微微抬眼就看见高大俊朗的谢嘉言:“表哥,那日你送的白兔灯我很喜欢,”她的面上满是柔情。
谢嘉言自然就想到了花灯节,那日碰见的姑娘,他有些不自然:“表妹,这儿没事了,我也就去忙了。”
杜明珠站在原地,谢嘉言的身影越来越远,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他怎么好像在躲着她一样。
……
又过了几日就是谢嘉泽的婚宴了。
这一日谢府张灯结彩,几乎所有的亲戚都来了,其中自然不乏些大官贵族,很是热闹。
顾氏是忙的脚不沾地,杜氏也跟着忙,倒是几个小娘子都闲下来了,只顾着招呼同年龄的小娘子就好。
程昭自然也在一众小娘子的行列,她今日穿了水红色对襟绣折枝纹的襟子,头发微微挽了一个髻,上面还簪了一只簪子,非常的漂亮。
谢婉宁有些吃惊:“怎么你今日穿的如此好看。”
程昭一把拧了谢婉宁的嘴:“这不是你大哥的大喜日子吗,虽说我是宾客,可也还是要穿的喜庆些的。”
程昭想了想又说:“小道士,不,那个杜公子呢,怎么不见他,”她回府后仔细想了下,杜慎到底惹哭了一个陌生姑娘,难保家里人不会处罚他,那小道士人也不算坏,总不是故意的,更何况那时还是他把她救走的。
“这你放心吧,表哥他好的很,”谢婉宁回。
程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那小道士生的还挺俊秀的。
外头的鞭炮声传来,过了会儿就有大红轿子进了谢府。
新娘子先是踏过了火盆才进正堂拜堂成亲,这之后才回了新房。
程昭想跟过去看新娘子的模样,谢婉宁也有些好奇,也就跟着去了新房。
新房里中间高悬了方形彩灯,四面各有不同的图案,香案上放着一对龙凤喜烛,窗子上也贴了喜庆的窗花。
全福人的声音响起:“新郎官,揭盖头吧,”四周的夫人都轻声的笑起来。
谢婉宁也往前头看,谢嘉泽很是羞涩,鼓了勇气才挑开盖头,艳红喜帕下是一张温婉秀丽的脸庞,此刻眼睛里含了笑意,很是动人。
旁边就有人叹:“新郎好福气,这样漂亮的新娘子。”
谢婉宁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是真的重生了,她看着床头上从没见过的夫人,温婉得体的笑容,这是她的大嫂,和前世里完全不一样。
程昭就跟着感叹:“我将来一定要嫁一个俊秀的夫君,他一定要敬重我爱护我,”言语中是满满地期待,她接着问:“婉宁,你呢,你想嫁个怎样的夫君。”
谢婉宁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夫妻间的爱该是什么样儿的呢,她前世被一顶小轿抬进王府,她被困在深红宫苑里,对于赵彻,她只有害怕,若说喜欢,说爱,她是从来都不懂的。
谢婉宁看着满室的喜幔,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第62章
三月份的天逐渐就热起来了,有些爱美的小娘子们都早早地换上了春装,京城的花草也都开了,周围的一切都生机勃勃。
女学自然也开学了,杜氏一早就嘱咐好了谢婉宁准备好书本,只不过这次多了个杜明珠,杜明珠和谢婉容同岁,再兼着自幼读书,想来成绩很是不错。
等到了女学就又见到了熟悉的一众小娘子,谢婉宁坐在位子上发呆,自从那日上元节过后,她就再没见过陆起淮了,她有些忐忑。
好在经义的授课人仍然是他,只不过自打女学开学以后,陆起淮就很是忙碌的样子,除了在课堂上授课,谢婉宁再去取送卷宗时都很少再见到他了,多是助教来帮忙批阅。
一转眼女学就开学一个月了,课上自然不能说话,课下又见不到面,谢婉宁隐隐觉得好像有些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日谢婉宁在女学里闲来无事去了藏书阁寻书看。
藏书阁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结构,两色的扉页看着很是端凝,谢婉宁随意捡起一本经义来看,她莫名想起那日她不小心被困在藏书阁里,竟然意外遇见了他。
她想的入神,自然没有发现头上书架的书摇摇欲坠,马上要掉下来的样子,她随手翻开书页,开始读了起来,忽然就感觉到有人在扯她的衣袖,很大的力气,她正是毫无防备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扯了过去。
谢婉宁接着就看见原本位置上的书噼里啪啦的掉落,闹出很大的动静,若是她方才没有躲开的话,说不准儿要被砸个好歹。
谢婉宁心有余悸,多亏了方才扯开她的人,好叫她躲过了一劫,她转过身来想要向那人道谢,没想到就看见了一个清丽无双的姑娘。
“多谢这位姑娘,若不是你,想来我方才就要被砸惨了,”她这话说的可不假,若是被砸到了头,那可真就说不好了。
那姑娘笑了下,露出浅浅的两个梨涡:“哪里值得道谢,不过是顺便看见了。”
谢婉宁就打量起这位姑娘,她穿了水蓝色绣缠枝纹的襟子,藤青曳罗糜子长裙,头上插了镂空兰花珠钗,一张脸清丽无双,很是动人。
谢婉宁有些好奇,这女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基本都是京城里的小娘子,大家都混了个眼熟,可凭着这位姑娘的相貌,想来在女学不该是籍籍无名的,她怎么从来都不认识呢。
她扬起笑意:“这书落了好多,我们去告诉婆子来收拾下吧。”
那姑娘点了点头,两个人同婆子说完后就一道回了授课的屋子,自然就交换了信息。
谢婉宁这才恍然,原来这位姑娘名唤韩蕴仪,和杜明珠一个年纪,早年前一直在外公处养着,今年才回京城来,这才对了,若不然这样的姑娘怎么在女学里一点儿名头都没有。
韩蕴仪心绪简单,这一路就把自己的家世信息都给透露了出来,谢婉宁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韩蕴仪此刻也搭了话儿:“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谢婉宁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说,马上就回了:“我是谢府二房的姑娘,”接着又说了一些话。
韩蕴仪的脸却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原来你是谢府的姑娘,”她没想到偶然遇见的姑娘竟然是他的妹妹,她想起他总是说他妹妹生的好看,人又和善,此番见了面,果然非虚,她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谢婉宁自然发现了韩蕴仪脸上的红晕,她有些好奇,怎么说着脸就红了起来,想来是这位姑娘太害羞了些,倒也没想到别的:“韩姑娘,等过几日下了学咱们一同去喝茶可好,”她自然想结交这样的女子。
韩蕴仪也点了点头,这算是提前同他的家人打交道了吗,她很喜欢他的妹子,脸就越发红了。
……
谢府也算是添了新人,新妇方氏端庄大方,处事也很好,很得顾氏的喜欢。
谢府人都在大昭寺供了长明灯,自然也要给方氏供一盏,正巧又碰上了佛节,于是一家人就都乘了马车往大昭寺去。
陈氏再过两天就要搬出谢府了,杜氏又邀着陈氏领杜明珠和杜慎一块来供灯,说是大昭寺灵验,自有神佛保佑,陈氏满口就应下了,她私下里合计了一番,如今杜府两个儿子都是不省心的,还是要多来礼佛。
谢婉宁和杜明珠乘了一辆马车,谢婉容和谢婉柔一辆,杜慎自然就骑着马来了。
四月份的天很是清凉,山上的女香客们都穿了薄薄的春衫,顾氏一早就含了笑,方氏这个儿媳妇很得她的意,供长明灯虽然费时候,但她一早就放下了话:“咱们谢府在大昭寺每年捐那么多香油钱,师傅自然是给咱们留了雅间的,今儿一天肯定忙不完,正好在山上歇下,也好享用大昭寺的素斋。”
大昭寺的素斋的确很好吃,众人心想反正也没什么事,正好在寺庙住上一天好礼佛,因此都满口答应了。
正逢佛节,大昭寺很是热闹,好在山上的师傅一早就备好了禅房,又给预备了好大一桌素斋,谢府人趁机好好休息了下。
大昭寺建在山上,景色很美,用完了素斋谢婉宁就同杜明珠一起到山上赏景,四周除了树便是花,有很多世家夫人和小姐在此处,杜明珠也连连感慨:“果然神仙一样的去处。”
谢婉宁刚要应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哟,谢婉宁,没想到竟然在这遇见了你。”
谢婉宁回身就看见了一个挺着肚子的妇人,身边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很有派头的样子,她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在这儿遇见了冯芸。
她有些恍惚的感觉,自从福康公主的寿宴过后,冯芸就再也没出现了,女学自然也没能上,没想到此刻竟然出现在了大昭寺。
福康公主的寿宴后头到底有些隐秘,虽说当时众人没察觉出什么,后来就发现了些不对劲儿的地方,说过后不久冯芸就被一顶小轿给抬进了承恩伯府,冯芸不过一个卖猪肉的女儿,就算是做妾,也是进不去承恩伯府的,众人很是惊讶。
京城里的关系盘根错节,那事儿就渐渐传了出来,若不是冯芸在寿宴上陷害了江令宜,承恩伯府怎么可能娶她进府,后来就听闻了冯芸怀孕的消息,外头的人都传是未婚先孕,冯芸虽然成功嫁进了承恩伯府,名声却彻底臭了。
谢婉宁一下子就想通了,前世是程昭,她是正经的世家贵女,自然没有人怀疑那门亲事,可换成了冯芸……那就处处透露出诡异了,如今落了这样的结果可不是正常。
谢婉宁不想搭理冯芸,冯芸却不依不饶的:“谢姑娘,咱们怎么说也同窗一场,一起去喝碗茶吧,”她不怀好意的看着谢婉宁。
杜明珠自然看出了俩人的不对劲儿:“宁宁,还是别去了,”她的眉毛蹙了起来。
谢婉宁却应了冯芸的邀约,她凑在杜明珠耳边小声说:“表姐,你先回去吧,别同我娘她们说,到底是在大昭寺上,冯芸不敢怎么样的,你放心。”
杜明珠看谢婉宁一副笃定的样子,然后点点头回了禅房。
这头冯芸身边的小丫鬟引了路,路途有些远,然后就进了一间禅房。
这头小丫鬟马上泡了茶,冯芸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就机灵地出去,还带上了门。
禅房里就剩下冯芸和谢婉宁两个人了,谢婉宁看了那桌上的茶碗,她有些好奇:“冯芸,你同我有什么话儿可说的。”
冯芸摸了摸肚子,像是有些累的样子,然后又慢慢端起茶碗品茶,一句话都没说。
谢婉宁就看着冯芸,她今日穿了水绿色的襟子,上面绣着竹叶的花纹,下身配着雪白的挑线裙,就算是如此大的肚子,依旧下巴颌尖尖,我见犹怜,谢婉宁感慨,怪不得她能勾上江令宜,就凭这幅柔柔弱弱的模样,怕是没有男人不动心的。
冯芸放下茶碗,脸上满是笑意:“谢婉宁,我有今日都是你害的,你不怕报应吗,”明明脸上带着笑,说话却咬牙切齿的,看着有些可怖。
冯芸接着摸了摸她的肚子,如今她就只能靠着孩子才能在承恩伯府待下去,就是这样罗氏也每天恨不得杀了她,如今只等着孩子生下来,宜郎,她想到这里有些飘忽,自从寿宴后宜郎待她再不如往前了,就是她的屋子也不踏进去,整日里同那些妖妖娆娆的小妾厮混。
如今她就只有孩子,若是这胎是个女儿,她几乎不敢想象:“谢婉宁,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承恩伯府连面上情都不给她,几乎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承恩伯府的人看不上她,她恨。
若是那会儿成功了,她就不会以现在这么尴尬的身份进承恩伯府,她会赢得罗氏和江令宜的认可,一切都不一样了。
谢婉宁直接被气笑了,她不能理解冯芸的逻辑:“冯芸,是你和江令宜要设计陷害程昭,就是把你们关在一处,那香也是你们自己买的,”她后来自是知道了那香的问题。
谢婉宁懒怠同冯芸废话,怕是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错,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谢婉宁想起就觉得恶心,不管怎么说,现在一切的恶果都是冯芸自己作出来的。
冯芸自然瞧见了谢婉宁眼里的不屑,她嫉妒的发狂:“凭什么,你们一生下来就是贵女,我却是个卖猪肉的女儿,你们不要的东西我拼了命都得不到。”
冯芸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看着很是渗人:“我只不过是想得到我要的而已,这不公平。”
如今就连一向疼爱她的江令宜都不像以前了,明明那时候他夺她身子的时候说的好好儿的,说一定会好好待她,怎么如今就去通房那里了,凭什么。
谢婉宁不想理她,想直接起身走出去,她不想再同这样的人说话。
冯芸忽然笑了起来,眼泪却还掉着,声音有些尖锐:“谢婉宁,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你,”她说到这里停了会儿,“还不是跟我一样,有什么好自作清高的。”
谢婉宁没有起身:“冯芸,我同你不一样。”
冯芸没有管脸上的泪,她笑了起来:“谢婉宁,我瞧着你,却也觉得恶心,你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装的。”
“你不也是同夫子苟且,怎么有脸来指责我。”
“冯芸,你胡说些什么,”谢婉宁气的发晕,她怎么能污蔑陆起淮。
“呵,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陆起淮之间的勾当,你说,若是京城里的人知道了会怎样,女学生和夫子,”冯芸的语气很是刻薄轻佻。
谢婉宁瞪着冯芸:“冯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她怎么能说陆起淮呢。
“那日福康公主的寿宴上,陆起淮抱着你,还吻你的额角,你以为没人看到吗,”她边说边想起了小莲的一席话。
冯芸咄咄逼人:“谢婉宁,比起我,你更下作,勾引女学里的夫子……这事儿若是叫别人知道了,一定会很精彩,”她几乎可以想象满京城的不屑。
谢婉宁觉得身子有些冷,她不相信:“你以为你信口胡说我就信了。”
冯芸“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装,再同我装,小莲可都瞧的清清楚楚的,‘那个男人一面把程姑娘抱在怀里,一面轻轻亲着她的鬓角’,这是她的原话,谢婉宁,你怎么有脸,那可是你的先生。”
谢婉宁觉得身子有些冷,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