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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内藏玄机

谢芳华默然地看着金燕。

值吗?

她自己认为值,那么就是值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去太后宫里喊上我娘和大舅母,咱们出宫吧。”金燕道。

谢芳华点了点头。

二人向太后宫里走去。

还没到太后宫,便见英亲王妃和大长公主一边说着话儿,一边迎面走来。

“你们说出去转转,怎么转去了御书房?”大长公主孤疑地看着金燕,仔细打量她神色,似乎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金燕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小声说,“我拉芳华妹妹出来,其实是个幌子,就是想去御书房单独和钰表哥说说话。”

大长公主在宫中自然是有耳目的,尤其是关于金燕和谢芳华去了御书房这等事儿,不止是她,太后和英亲王妃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况且二人又没遮掩,自然已经有人报到太后宫里,她见金燕实话实说,顿时提起了心,紧张地看着她问,“找他说什么?燕儿你不会还……”

金燕连忙摇头,上前一步,挽住大长公主的胳膊,“娘,就是说一会儿话而已,我前些日子虽然想开了,但心底还是有些心结,如今说说,已经真正地放下了。”

大长公主看着她,“当真是这样?”

金燕挽着她胳膊摇了摇,撒娇,“难道女儿还骗您不成?您看我这样像是有事儿的吗?”

大长公主见她眉目舒展,一直笼在眉心的阴云已经散去,容色有光泽,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下了什么大的坚决的决心,极其轻松,的确不像是还纠葛昔日事情的样子,她彻底放心下,松了一口气,“你真正地想开就好,娘也就放心了。”

金燕对她笑着点头。

大长公主又小声说,“那么,与荥阳郑氏的婚事儿,皇上怎么说?可提了?”

金燕点点头,“钰表哥早先有犹豫,就是怕我一时意气用事,对自己的终身不负责任,我与他说开之后,他说还是要宣郑孝纯进京,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还是要看看其人才华品性。”

大长公主闻言也笑了,拍拍她的手,“原来皇上是怕你一时意气用事,过后后悔,他考虑得对,毕竟如今是多事之秋,荥阳郑氏是几百年的世家大族,不能轻易选了亲事儿再反悔,得罪了去。对于郑孝纯的才华品性,这个大可放心,敏夫人和右相夫人过目了的人,一定差不了。不过事关你的终身,的确还是需要谨慎处之。”

金燕连连“嗯”了两声。

大长公主照着她额头点了一下,“你呀,这么多年可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如今你总算是长大了,往后我也能省着点儿心了。”

“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金燕俏皮地说,同时对看着她含笑的英亲王妃眨眨眼睛,“长大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儿,你看,铮表哥不都长大了?”

大长公主失笑。

“本来我想夸夸你,没想到转眼又变成了一个皮猴子,我想夸也夸不下去了。”英亲王妃说着向前走,招呼二人,“走吧,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宫吧。”

大长公主点点头。

四人一边向宫外走,一边闲聊着闲话。

在宫门口分别了大长公主和金燕,英亲王妃和谢芳华坐上了马车。

帘幕落下,英亲王妃面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待马车走了一段路后,她对谢芳华低声问,“华丫头,是不是荥阳郑氏有很大的问题。”

谢芳华点头,“事情紧迫,一直没时间与娘细说,如今才抽出空来。”话落,便低声简单地将密谈名单以及金燕的婚事儿以及金燕的决定说与了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听罢后,面色现出鲜有的凝重,一时没言语。

谢芳华想着王妃可不是大长公主,自从皇宫里出嫁,二十多年来,大长公主府不涉朝政,一直规规矩矩地做着皇亲国戚,对于朝中明里暗里这些水深火热,大长公主府都本着不参与,两眼一闭,只做好身份之内该做的事情,享受着荣华富贵,长期养成习惯下来,自然没有英亲王妃这样的敏锐洞察力,哪怕有丝毫疑虑,但也不会想得太深太远。

更何况,荥阳郑氏本来就掩藏得太深了。若不是此次她让明夫人动用了谢氏暗探,还不能利用这蛛丝马迹揪出背后的筹谋。

英亲王妃的沉默一直到马车回到英亲王府,二人下了车后,向内院走去,英亲王妃才叹了口气道,“在大义面前,金燕这丫头做得对,真没想到。”

谢芳华也跟着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也很佩服金燕,她喜欢秦钰,已经是到了让人敬佩的地步。世上多少人因情反目,她却一直初心不改。”

英亲王妃颔首,“比她娘强多了。”

谢芳华不接话,对于大长公主,这个皇室里生长的金花,她没什么可评价的。

英亲王妃又道,“当年,你姑姑谢凤,在这南秦京城,并不是没有喜欢的少年郎,但最终,还是义不容辞地去了漠北,人人都说她是和北齐王倾心相爱,但是起初只有我和玉婉知道,她没嫁到北齐之前,是另有心仪之人。北齐本来要大长公主和亲,她却死活不去,你姑姑下了决心,去了漠北边境,可谓是家国大义。后来使得北齐王本来对南秦公主要纳妃改为立后,对她明媒正娶,这是她的本事。”

谢芳华想着北齐王定然是很爱姑姑的,后来姑姑应该也是爱上了北齐王,否则不会甘心为他生下谢云继。家国大义,姻缘情分,有时候只在于一个选择,一念之间。

英亲王妃拍拍她的手,“我也认为金燕做得对,情与义,只要全一样,来这世上便不白活一遭。如今南秦正值风雨飘摇朝局不稳之际,家国自然要放在前面,儿女情长要靠后,否则没国哪来的家,没义情也不能长存。”

谢芳华点点头。

英亲王妃放开她,“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若是铮儿有了回信,派人也告诉我一声。”顿了顿,她冷峭地道,“总不能让荥阳郑氏翻出大风浪来,别以为这南秦就它一家会藏着掖着,别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好蒙蔽。”

谢芳华点点头,和英亲王妃分别,一个向正院走去,一个返回落梅居。

回到落梅居,谢芳华一眼便见到了等在落梅居门口一名年纪稍微大些的婆子,这名婆子谢芳华不认得,她手中拿着一摞物事儿,用布包着,从外面看不出来是什么。

那婆子见谢芳华来到,连忙迎上前,屈膝见礼,“小王妃好,老奴是左相府夫人身旁的陪嫁家奴,叫张嫂,如今陪小姐回府,以后就陪小姐留在府中了,特地前来给小王妃见礼,多谢您曾经救回了小姐一命。”

谢芳华闻言点点头,和气地问,“张嫂免礼,大嫂回府了?”

张嫂点头,直起身,笑着说,“大公子今日将我家小姐接回府来了,小姐知道您和王妃进宫去了,先去了王妃的正院等着给王妃请安,稍后就过来和您妯娌叙话,让我将东西先给您送过来。”

说着,那张嫂将布包包着的东西递上前。

谢芳华没立即接,笑着问,“这是什么东西?是嫂子给的?”

“是我家夫人打点的,是给小王妃的谢礼,早先您救了我家小姐,夫人还没谢您。”张嫂笑着说,“小王妃可别推辞,是夫人的一点儿心意。”话落,又低声补充了一句,“相爷过目过的。”

最后一句话,大含深意。

谢芳华意会,点点头,对侍画看了一眼,侍画上前接过,谢过张嫂,请张嫂进院子。

张嫂摇摇头,“老奴还要回相府一趟,给夫人交差,还有些家什东西没有收拾过来,就不多待了。”

谢芳华闻言也不强留,让侍墨送张嫂,她抬步进了落梅居。

回到屋子,侍画将东西放在桌案上,对谢芳华说,“小姐,现在就打开看吗?”

“打开看看是什么。”谢芳华点头。

侍画连忙将东西打开。

只见里面包了几匹布,是上好的雪蚕丝锦缎,柔滑光亮,一共有五匹。

侍画翻了又翻,奇怪地道,“没什么特别啊,小姐又不缺少几匹缎子,就算是雪蚕丝的锦缎,但也不是什么稀有之物,咱们府中多得是。”话落,她摸着锦缎称赞道,“只是这花色确实漂亮了些。”

谢芳华看了看,对她道,“将这些缎子抱进里屋去。”

侍画抬眼看了谢芳华一眼,点了点头,抱着缎子进了里屋。

“将这五匹缎子都摊开,我们看看这上面的花色到底多漂亮。”谢芳华关上里屋的门,挥手又落下了窗帘。

侍画听谢芳华一说,便觉得这些缎子怕是不同寻常,立即将这些缎子依次排列着铺开。

打开后,侍画围绕着这些缎子仔细地看。

看了半响,她看向谢芳华,低声道,“小姐,奴婢愚钝,我看来这就是几匹寻常的缎子啊,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

谢芳华也低头围绕着缎子看,看了片刻,又沿着布匹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过了片刻后,她也凝眉,“奇怪了。”

侍画看着谢芳华,“这左相夫人到底弄的是什么乾坤?难道只是送几匹缎子?”

谢芳华摇头,“不会是几匹缎子这么简单。”

侍画闻言又仔细地看,甚至是将抱着缎子的布包都给翻着摸索了个遍,最后泄气,“什么也没有啊。怎么看,都是几匹布。”

谢芳华坐下身,盯着几匹缎子凝眉细思。

侍画不敢打扰她。

过了片刻,谢芳华忽然道,“去将窗帘打开。”

侍画点点头,走到窗前,打开窗帘,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

谢芳华看着几匹布,忽然站起身,“我明白了。”

侍画回转头,看向几匹布,只见排列着的几匹布本来是同一花色,却是竟然在阳光的照射下露出不同的颜色,虽然很浅,但她们有武功内功目力极好,还是能看得清楚。

她看了一会儿,小声说,“小姐,这五匹锦缎,应该是早就织出来的布,一直保存着的,而且,是不同的年份,否则不该是这样颜色不一,一个比一个看着新。最近的这一匹布,应该在一年前。”

谢芳华颔首,“是这样的,这五匹布,最老的一匹,应该不下十年了。”话落,她轻轻摩挲,“竟然跟新的一样,若不是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不知道左相夫人用什么保存的。”侍画道。

谢芳华不语,将五匹布的边角对合上,渐渐地,她眯起眼睛,仅有一丝缝隙的眸光变得又幽深,唇瓣紧紧地抿起,过了片刻,又恢复常态,看着这几匹布道,“左相果然是左相,怪不得多年来一直能屹立朝中,没有范阳卢氏的支持,也能坐稳左相的位置,而且还能将范阳卢氏踩在脚下。”

侍画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是这上面的花色的原因吗?奴婢这样看来,在阳光的打照下,这些纹理到像是地图。”

“就是!”谢芳华颔首,“这是南秦的地图,除了荥阳的地图没有外,全都有。”

侍画吃惊,“这五匹布竟然绘成了南秦地图,实在……”她摸着布料,小声道,“真难以想象。”

“这里,这里,以及这里,还有这些地方……”谢芳华伸手轻轻地指着花纹,冷笑道,“就是荥阳郑氏的据点,有些地方和谢氏暗探探出来的地方是吻合的,看来,从十年前,左相就知道荥阳郑氏投敌北齐了,但是这么多年竟然一直隐藏装作不知,实在是厉害。”

侍画不解地低声说,“左相不是一直就是皇上的人吗?难道他竟然一直以来连皇上也没告诉,瞒着?”

谢芳华沉默片刻,声音微沉地道,“多少代,多少年来,皇室一直盯着谢氏,恨不得将谢氏根除。左相若是一得到消息,就报与皇帝,岂不是告诉皇上他做着皇帝的活,连皇室隐卫都查不出来的事情,他左相府能知道,帝王有了猜疑忌惮之心,一旦不再信任他,那么,他的左相府能是如今的左相府吗?还能有如今的地位?”

侍画点了点头。

谢芳华继续道,“而左相一直以来未必喜欢谢氏,权之利之益之,天下大多数人都是先顾己身,毕竟,忠勇侯府太繁华了,谢氏太繁荣了,左相即便不顾念范阳卢氏,但毕竟出身范阳卢氏。权衡利弊,多方考量,这事情应该就在他知道荥阳郑氏时瞒下了。而当今的皇上,身为四皇子太子时,眼界未必高远到哪里去,左相拿出去与不拿出去,那时候,应该也没多大的意义。”

侍画又点了点头。

“如今他借由我救卢雪莹而将这个东西交给我,实在太聪明,自此后,只稳住他左相府的门庭屹立不倒就是了。”谢芳华话落,想了想,对侍画低声道,“你去拿几张帖子来,正巧今日大嫂回府了,据说除了先皇驾崩之日,她在宫里守孝外,这些日子,与燕岚、金燕等人一直不曾见到。我提笔拟贴,请她们明日来府中小聚,开办个赏花会,每年娘据说都搞个赏花会,府中时常有女眷热闹往来,今年却还不曾有呢。”

侍画闻言立即提醒,“小姐,先皇百日,办这个会不会不好?”

谢芳华摇摇头,“无碍,说白了就是小聚,吟诗赏花品茶闲聊而已,不算大的喜闹事儿。”

侍画应声,连忙去了。

不多时,侍画拿来了贴子。

谢芳华提笔,邀请大长公主府的金燕,永康侯府的燕岚,翰林大学士府的郑叶微,监察御史府的王紫茗,程侍郎府的程玉屏,宋侍郎府的宋芩冉,分别是王芜、郑译、程铭、宋方的妹妹,谢芳华与后面这几人不太熟悉,做听音时几人来府,见过一面,但这几人从小生在京中,与金燕、燕岚、卢雪莹都熟悉。

几人提笔落,她犹豫了一下,又给李如碧下了个帖子,最后,又拿出一张帖子,给谢氏六房的谢伊所下,写完特意放在最上面,对侍画道,“这些帖子分别让府中的人送出去,这张给谢伊的帖子,你亲自送过去,给明夫人。”

侍画郑重地点了点头,拿着帖子走了出去。

谢芳华待侍画离开后,找出剪刀,针线,将左相夫人送来的布匹锦缎给裁剪了,裁剪完后,她拿出针线,坐下开始缝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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