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们过河?”红衣少女道,“我说你这做的不对啊!我们两个可是人见人怕花见花残的混江双蛟,一向只做没本钱的买卖,下馄饨包粽子那是样样拿手,你还真送人过河?没得折了我们混江双蛟的名头。”
粗衫少女道:“他们出的钱多啊?”
红衣少女道:“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面子的问题,人在江湖混,最重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面子两字。我们混黑道的,走出去别人问我们做了什么,说我们是包粽子下馄饨的,说出去都威风。你没见最近新出名的那个砍头魔女?别人问她是做什么的,答上一句‘砍头的’,多威风?现在别人问你说做什么的,‘帮人撑船的’,你是没人要的丫鬟啊?无端端辱了我们混江双蛟的名头。”
粗衫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唔,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罢了,这买卖也不做了,看在他们好歹付了定金的份上,也不把他们下馄饨了,这船就给他们吧。”将手中的桨一转一甩,从扣上脱开,娇躯一纵就往同伴船上跳。
“姑娘且慢!”傅定波猛然往少女的箭头抓去,这少女说走就走,连桨都要带走,他当然不能让她就这般得逞。
傅定波实力了得,这一抓,劲气犹如化作泰山,朝跃起的粗衫少女疾压而下,气势惊人。在赵德海与徐娇龙眼中,傅定波整个人幽若变得巨大,仿佛连天都遮了。
粗衫少女凌空回身,手中木桨陡然一挥。这一瞬间,木桨犹如利剑一般,带出森森剑气,漫眼都是剑气所化的剑花,嘭的一响,无形的剑花化作有形的实质,与往她压去的气墙猛烈一撞,水波在两艘船之间轰然炸开。傅定波的劲气滞了一滞,粗衫少女已经落在那另一艘船上。
傅定波哼了一声,在一旁看着的徐娇龙却是心头暗震,以老大的实力,竟然也没有能够直接留住这丫头?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粗衫少女落在同伴船头,低头一看,这大汉明明不曾碰到她手中的桨,她的桨竟已刷的一下,化作了粉末,如果不是她招式精妙,根本不可能摆脱对方的无形气劲,“山岳当关”的名号果然不是虚传。
她拍了拍手,笑道:“桨坏了!”
傅定波喝道:“留下来!”手一挥,船边水柱涌起,竟在他的强大内力之下,如同水龙一般往红衣少女的船撞了过去。
这粗衫少女的剑术,的确是超出他的意料,在他刚才山一般的气劲下,她竟然通过巧妙的招数,将原本冲向她的气劲全都引向了木桨,单是这一手,就以足于证明,她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一般的一流高手。
以她这样的本事,绝不可能真的只是在江上做没本钱的买卖的女劫匪,从一开始,这丫头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也正因此,这一下,他已不再客气,直接做了毁船擒人的准备。
蒙着面纱的红衣少女快速抽剑,剑光在身侧闪电般一斩,水面分开,一道火墙猛然冲起,嘭的一声,水龙撞上了火墙,蒸汽升腾。两艘船荡了开来,红衣少女收剑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走了,后会有期。”在她身边,粗衫少女已经是接过桨,船头如同箭一般破开水面,往远处冲去。
傅定波又惊又疑,冲起的火墙在水面上,带着神秘的罡气不断晃动,虽然用的是术法,却又蕴含着道家特有的罡元真气。
这两个丫头,全都有准宗师级的实力……他现在非常的肯定这一点!
在河的两岸,已经过了河的余智城,与仍然留在后边的袁澄江也都看到了河中的变故。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少女在他们老大的攻击下脱身而去,以她们的年纪,竟然拥有这般出人意料的实力,的确是让他们颇为震惊。
徐娇龙低声道:“老大,情况不妙啊!”此刻,其他人被河隔了开来,河面上,就只剩了他们三人,船在刚才的冲击中不停的在水面上打转,没有了木桨,他们也难以控制住船身。
傅定波却是盯着河水,那两个丫头如此用计,必有所图,绝不可能就只是捉弄他们这么简单。赵德海站立不稳,跌坐在船上,擦着冷汗:“傅大侠、徐女侠……”
徐娇龙道:“噤声……河里有人!”
一股股寒气,在水底往上翻涌,在这样的水流下,竟然有冰块结起。傅定波暗道糟糕,猛地一掌拍下,冰块猛然裂开。嘭!犹如镜面被打破了一般,紧接着就是一声炸响,船身往上冲起,整艘船四分五裂。在赵德海的惊呼中,傅定波大掌往他肩头一抓,疾冲而起,同时猛一回头:“娇龙……”
“不要管我!”徐娇龙自然没有他这般,在破碎的船身上借力飞起的本事,整个人往水中没去,被水流带着往下冲。
傅定波又惊又怒,但是水中显然藏着极其熟悉水性的高手,他号称“山岳当关”,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眼看着,冲高之势开始回落,他能够觉察到,水中的强敌已经在等待着他落水之后,给他强力一击。
在这关键时刻,他一声大喝,内劲随声而出,脚面落在水面的那一刻,水面竟然如同硬化了一般。而他就这般,提着赵德海,在水面上大跨步往前奔去,脚底与水面的每一次接触,都有内力疯狂透下。水面一波波的震动,眼看着对岸离他越来越近,他的额头也开始泌出汗水。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真正用来提身的轻功,靠着内力对水面的渗透,强行硬化河水来借力,就算是他也坚持不了太久。
“老大!”在他的前方,余智城快速用刀砍断一棵树,大力将树干抛来。傅定波在树干上一踩,树干下沉。他趁机转了一口气,靠着强大的修为,差点枯竭的内力瞬间回复了一些,再一次的踏水而行。
在他身后,一颗脑袋从水中露出,有些目瞪口呆……这样也可以?真不愧是“山岳当关”。
扭头往下游看了一眼,往水中一沉,朝被水流卷去的徐娇龙急追而去。
靠着强大的内力,傅定波踏水而行,终于成功的到了对岸。回过头来,徐娇龙已被河水冲得不知去向。另一边,袁澄江与另一名护卫无法过河,便一同往下游追去,希望能够找到落水的徐娇龙。
余智城同样心悬徐娇龙安危,道:“老大,你们护送赵大人先走,我到下游找找。”
傅定波心知那些人都是冲着钦差大人来的,看来此事的确是干系重大,于是低声道:“好,你们也要小心,找到娇龙后再赶来。”先与过了河的另外四名护卫,护着赵德海继续往涉川郡方向赶去。
傅定波带着钦差离去后,余智城与袁澄江便在河的两岸,一同往下游搜去,想要找到徐娇龙。太阳慢慢的落了山,冬天的河水极是寒冷,他们搜了数里,竟也都没有看到徐娇龙的影子,心急如焚……
***
徐娇龙猛然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厚重的破旧棉被裹着,边上是熊熊的篝火,还有一名陌生的男子,在火边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她在被中往自己一摸,发现身上的衣裳都已经被脱了个精光,陡然一惊,幸好再摸过去,发现并未失身,于是瞪着那男子看。那男子轻咳一声,道:“这位姑娘,我见你昏倒在岸边,大约是落了水后,被冲上了岸,天气寒冷,我怕你冻着,所以把你救到这里……”
徐娇龙自己也是江湖中人,没有那般多的俗礼,见自己的湿衣在边上晾着,于是道:“多些壮士相救!”心中却是微微动念,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分明有人在水中从后边将她搂住,不由得往这人悄悄看了一眼,试探的道:“敢问壮士大名?”
那男子道:“这个……萍水相逢,姓名无关紧要,我姓秦,在家中排行第二,就唤我作秦二好了。”
徐娇龙道:“原来是秦二侠,奴家姓徐,名娇龙,多承秦二侠出手相救。”
秦二道:“原来是黄山四侠中的徐姑娘,久仰久仰!”
徐娇龙笑道:“虽说是四侠,但是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义兄独占了‘黄山’与‘侠’三字,我们剩下的三人不过就是跟着大哥,一同凑那个‘四’字。”
秦二道:“徐姑娘过谦了,黄山四侠,‘山岳当关’傅大侠固然是武艺高强、义薄云天,但另外三位同样也是各怀绝学、仗义而为,这是江湖人一向深知之事。”
徐娇龙道:“不知秦二侠哪里人,做的是什么买卖?”
秦二道:“家无定所,不过是到处走动,混口饭吃的小人物罢了。”
徐娇龙道:“哦……”她心知,在她落水之后,分明是有人将她救上了岸,而当时在水中的,十有八九就是袭击他们的人。虽然她并不能够非常确定,但对这位秦二,却也多多少少保持着一丝戒心。只是,一来这秦二也有可能真的只是见义而为,将她救下,二来他如果真的别有用心,那以自己此刻的处境,也只能先虚与委蛇,看看情况再说。
只是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这秦二总是应付得滴水不漏,慢慢的,她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困乏之下,就这般裹着棉被,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到了清晨,等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烘干的衣裳已经整整齐齐的叠在她的身边,又放了一些干粮和刚烤好的野味,边上留了字迹,却是那秦二说他见她已是无恙,因另有要事,便先行告辞,萍水相逢,让她自己保重。
此时,边上的篝火还在熊熊的燃烧着,大约是新加的干柴,驱散着周围的热气。徐娇龙在火边穿回衣裳,填饱肚子之后,下了山,见四周一片空旷,那秦二早已不知去向。
她原本怀疑,他就是昨日在水中袭击他们的人,救下并接近她乃是别有用心,现在看他守了自己一晚,天亮之后说走就走,才知这人的确是施恩不忘报的侠义之辈,自己误会了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过意不去。
收拾了一下心情,她便也离山而去,设法与同伴会合。
远处,傅定波与那四名护卫,护送这赵德海,穿山过岭,一同继续赶路。
虽然心悬义妹安危,此刻,傅定波也无暇他顾,只能先把搜寻徐娇龙之事,交给余智城与袁澄江二人。
他们在寒气森然的冬夜里赶了一夜,到了早上,赵德海已是难以支撑。傅定波心知,他不过是个文官,能够坚持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颇为难得,便在这里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快到中午时,再将困乏得几乎无法醒来的赵德海强行叫起,然后继续赶路。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开始进入涉川郡。虽然如此,越是接近目标,他们便越是不敢大意,只因为他们知道,如果那些蒙面杀手的目的,真的是为了阻止朝廷钦差与宁家军接触,那这里,就是那些蒙面杀手最后的机会,也是他们最危险的一段。
涉川郡一带,原本就山多岭多,乃是秦岭西段支脉的延伸,一路上,豺狼当道,许多地方原本就是不安全的。
在这样的所在,即便如傅定波,也都不免提心吊胆,只因为敌人随时都能从暗地里杀出。尤其是,在那条江上,竟然被两个小姑娘给算计了一道,这让号称“山岳当关”的傅定波更加不敢大意。
这日傍晚,他们在一条羊肠小道间行走。
日头已经被侧面的山岭所挡,山的倒影如同鬼怪一般压在他们身上。夕阳的余晖,在天空慢慢的消沉,另一边有流水声,哗哗的响着。遥远的山头,有昨日积下的白雪。除了水流的声音,周围便是一片死寂,静得让人不安。
忽的,傅定波一把拉住钦差,顿住了脚步,另外四人虽然不及他的敏锐,却也赶紧按住刀柄,将钦差大人护住。
傅定波的目光,往前方山路的弯口,凌厉的扫了一眼,冷冷的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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