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虞玑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莫寒宵用双手捧住她的脸,这才发现她颤抖的越加厉害了。
“虞儿,你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莫寒宵竭尽所能地用温柔的嗓音安抚她,决定先不急着逼问她。
大约半小时后,虞玑才真正冷静下来。
莫寒宵小心翼翼地把她从自己怀中拉出来,声音轻得像是怕吵到她:“玑玑。”
虞玑闭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眼泪。
莫寒宵颤着指尖替她抹掉泪水,正想说话,虞玑哑着嗓子开口了:“我真的不记得了……当时那些男人进来以后,特别是其中一个男人把我推倒在床上以后,我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在大腿间那一阵尖锐的疼痛刺醒我之前,我一直在想我的孩子……在想我的姐姐……虞晚音为什么没来……在想他们会不会发现元书……我很想要反抗,可我没力气……我太害怕了,莫寒宵,我太害怕了……”
她在跟莫寒宵诉说这一段的时候,身体又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子蜷缩得无限小、蜷缩得别人再也看不见。
莫寒宵心痛难当,几度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可是他深知自己不能,不能阻止。
既然虞玑已经记起来了,而且是最痛苦的一段,他如果不继续逼她想起更多,那么这一段对她的伤害只会无限延长。
所以,莫寒宵一边紧紧地抱着虞玑,一边继续问她:“后……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我好痛,流了好多血,那些人就跑了……”
这一段,莫寒宵已经在那段视频里看过,于是他继续追问:“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床上的血,我突然就冷静下来了。我想,我流了那么多血,用那么脏的方式弄掉了我和你的孩子,而且我的孩子,还是被我的亲姐姐给直接害死的……所以我穿好衣服出了房间,我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跟人见面了……”
“我走出房间,下楼梯,然后顺着一条我自己也看不清方向的路,越往前走,就越是黑暗得可怕……我走进黑漆漆的树林里,直到一阵冷风吹来,我才突然觉得害怕,因为我老是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我…”
“可是我一想起我流了那么多血,我的孩子没了,我就不害怕了……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又是在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然后我醒过来,看到了上官皓。”
“上官皓说要带我走、带我离开燕城,我没力气说话,我看着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上官皓跟我摇头,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我的孩子没了,我又昏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上官皓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只是我从阳台望出去,周遭全是树林和草地,一幢房子也看不到、一个人也看不到。我当时心灰意冷,在一个深夜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上官皓阻止了我。”
“再然后,易璟言来了。他想带走我,可是上官皓跟他打起来了。最后上官皓输了,易璟言带来的医生让我再度陷入昏迷之中,再然后,我的记忆越来越差,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
说完这些,虞玑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像一个没有骨骼和没有灵魂的玩偶、衰败在莫寒宵怀中。
莫寒宵垂首看着她湿漉漉的睫毛:“那弗儿呢。虞儿,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如何怀胎十月生下他,是不是你拜托上官皓抚养他,嗯?”
“我记不清楚了。”虞玑轻轻地摇头,声音更轻,像是陷入了一种极致的疲惫里,“一开始,上官皓阻止我自杀,我也不再尝试自杀,可我不想吃饭也不想喝水,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上官皓每天会强行我吃一次东西,还有些时候他让医生给我打针。那样子的情况好像持续了大约一个月,有一天,上官皓来灌我东西,我抵死不喝、他才告诉我,说我的孩子其实还在,说我那些天的嗜睡和厌食其实都是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
“他要我保重身体,可是我一想到那个孩子都可能是被玷污过了的,我反而更加糟蹋身体。虽然现在想来,那样对待一个无辜的孩子非常残忍,可是那时候我自己都不想活了。我不知道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活下去、该怎么面对你,该怎么面对我那个……死不悔改的姐姐……我太失败了,太自以为是,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一切、改变我姐姐保护元书……我那时候甚至还幻想着,劝服我姐以后,大家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后,我再回到燕城,亲口告诉你,我有了你的孩子。”
“可是事实证明,我真是天真得愚蠢。我以为我可以,却把局面弄得更加糟糕。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偏袒我姐的心思,没有去求你救她、从而只让她坐了3年的牢就出来了,她就不会攀上莫嵘,她就没有势力再报仇、甚至不会间接地挑起你们莫家的内斗,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如果我的孩子生下来,知道他有一个这样愚蠢的母亲,知道他还在肚子里就经历过那样肮脏的事情……他该有多恨我……所以我不想、也不敢让他出生!我想对他最好的结局也许是根本没机会来到这世上!我想要他死,想要他……”
“可是……”莫寒宵的喉结滚动了下,那滴眼泪顺着他俊美成熟的轮廓滚下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可是玑玑,那是我们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虞玑咬住唇:“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太恨我自己了,真的太恨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莫寒宵却又牵唇一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可以按照你的意愿做任何决定,没有任何人可以谴责你,连我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