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爷气得胡须簇簇颤抖,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怒意:“薛仁贵,婚姻大事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容你们私奔苟且?你们的婚事在我们眼中一直不作数,现在你居然还有脸来这里?想见银环,下辈子吧!”
薛仁贵一脸坚定道:“柳老爷,我若是见不到娘子,是不会离开的。”
“不离开?好,那你就跪在这里,看银环愿不愿意出来见你!”
薛仁贵喟然一声长叹:“我欠你们柳家两老多矣,而且你们也是我的长辈,要薛仁贵下跪又有何妨?”
说罢他剑眉一挑,撩开衣袍跪坐在朱门台阶之下,目光却是坚定无比。
见他如此模样,柳老爷微微动容,终是冷哼一声拂袖去了。
“薛大哥,你,你这是作甚?”
余长宁见状大惊,疾步上前想要拉起他,不料薛仁贵极是倔强,稳住身子竟是动也不动,满脸坚定道:“我要在这里等银环出来,余公子,你不用管我,牵上你的坐骑走吧!”
“擦,你要等人也不用跪在这里啊,常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能如此低贱?”
薛仁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正色道:“薛仁贵并非英雄,只不过是一名快要失去妻子的丈夫,你不会懂的。”
余长宁心头一颤,很难将眼前这个有些痴情的男子与心目中英雄盖世的薛仁贵联系起来,愣怔片时,突然沉声道:“好,既然你来此寻找娘子,那为何跪在此地也不进去,害怕么?”
薛仁贵傲然一笑,肃然开口道:“如果我想进去,只怕千军万马也不能拦住我,然而这可是银环的娘家,岂能乱闯伤人鲁莽行事?我相信银环看到我的一片真心,一定会出现见我!”
见他如此牛顽,余长宁既是大感无奈,也觉哭笑不得,踌躇了一下冷笑道:“哼,什么大唐名将,原来也是一个窝囊虫!那你便在这里跪着,我懒得理你!”
说罢,他怒气冲冲地拔开人群走了出去,画眉急忙跟了上来,问道:“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回修村么?”
余长宁断然摇手道:“不,找个视线好的地方坐下喝茶,我要看看他能跪倒什么时辰!”说完,他目光四顾巡睃一圈,终于在道边发现了一家酒肆,带着画眉大步走了进去。
上得二楼临窗而坐,余长宁吩咐小二上来热茶,盯着薛仁贵跪坐在柳府前的背影却是不放。
见他脸上仍然有些怒色,画眉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我们要在这里坐多久?”
“他跪多久我们便坐多久,一直等着。”
“公子,画眉虽是奴婢,但有一件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余长宁回头看了她一眼,哈哈笑道:“还如鲠在喉呢?画眉怎么突然如此文绉绉的?有话便说吧。”
画眉轻笑点头,神色却是有些奇怪:“公子,你与这薛仁贵昨天才认识,说起来也是交情泛泛,为何要如此大费心思跟着他来龙门县,还要在此守着他?画眉真是不理解!”
余长宁淡淡一笑:“画眉,你可曾听过伯乐和千里马的故事?”
画眉还未开口,余长宁已是自顾自地的说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对于我这个伯乐来说,薛仁贵就好比是一只千里马,在他身上有着很多寻常人不能具备的优点,现在虽未展蹄奔腾,但已可看见凌云之姿。”
画眉看了薛仁贵良久,歪着脑袋问道:“公子,他出了力气大一点外,也是普普通通啊,那有你说得这么了不起?”
“唉,谁是千里马只有伯乐才知道,你这小丫鬟不会懂的。”
“我明白了,因为公子你觉得薛仁贵是千里马,所以当你看到他下跪时,才会感到如此的不理解,觉得堂堂千里马岂能如此低三下四,刚才才会如此地愤怒,对吗?”
余长宁闻言一征,脸上不由出现深思之色,对,画眉此话不错,自己对薛仁贵的了解完全来自于史书之中,什么三箭定天山,什么长歌入汉关,还有单枪匹马杀入高句丽大军宛如赵云再世,一切一切都是如此高大伟岸,让人敬佩。
然而当真正了解到薛仁贵其人之时,这才发现他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男儿,为求妻子一见不惜长跪街头,如此颠覆之下,所以心里才会大是愤怒。
想通了这个关节,余长宁恍然一笑,拍案道:“对,画眉,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帮帮他。”
画眉点头笑道:“薛仁贵的妻子对他避而不见,莫非公子有什么好主意?”
“哈哈,你公子我可是天子帝婿,号称大唐头号智多星,想个办法还不是易如反掌,放心,待我思索片刻,保管便会计上心来。”
余长宁起身绕着桌案刚刚转悠一圈,已经理顺了心头脉络,笑道:“其实问题的最关键是让薛仁贵与他妻子柳银环见面,何等情况便是一清二楚。”
画眉嘟着小嘴道:“公子说得容易,那要如何才能让柳银环见他?”
“咳,我想个办法混进柳府便是,探探柳银环是否当真想要与薛仁贵和离。”
“府门矗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公子若想混进去只怕要煞费一番苦心。”
余长宁不屑地撇嘴道:“画眉此言差矣!横冲硬闯技术含量太低,非谋士所为,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便是走后门。”
“走后门?”画眉轻轻一句,美目紧紧地盯着余长宁静待下文。
“对,走,我们去柳府后门瞧瞧,看看可有可曾之机。”
余长宁说罢对画眉点点头,结了茶钱便下楼而去。
绕着柳府围墙行得一圈,终于在一条曲折的小巷发现后门所在,余长宁也不心急,领着画眉躲在一旁耐心等待,然而那扇木门久久关闭着,始终未见有人进出打开。
秋日西沉,千万道霞光染红了西方的广阔天空,沉沉的暮霭已是逐渐降临。
画眉站得脚都有些发软,疑惑问道:“公子,如此久了还没有动静,你的办法究竟行不行啊!”
在手下面前大跌颜面,余长宁顿觉老脸有些挂不住,心里底气虽然没剩多少,但嘴里却肯定道:“放心,公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再等一会儿一定会开门的。”
画眉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只得继续陪他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