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六急忙擦着眼睛说:“支书我没事。”
王向红试探的给了王忆一个眼神,问:“你给六子上了一节忆苦思甜课?让他回忆起了以前遭受的压迫?”
王忆笑道:“对,六子回忆起了以前流浪的苦日子,又感念如今在咱生产队落脚后有人关心、吃喝睡踏实的好日子,他感动呀,哭的不成样子呀。”
麻六顿时带上了哭腔:“支书,你不知道我以前遭罪成啥样了,特别是68年到75年那阵,我能活下来真是全靠我嘴巴甜……”
王向红为人严肃、强硬,但有一颗柔软的心。
他看着麻六这凄惨的架势心里不好受,便去拍了拍麻六的肩膀安慰说:
“都是过去的事了,别难受了,现在来了咱生产队了,好好干,起码没人能再欺负你了!”
然后麻六便缠上了他,抓住他的手开始诉说以前遭遇的不公待遇。
那家伙委屈的,眼泪犹如滔滔流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王忆笑着去继续研究他的电路网。
安装太阳能板、将电机和蓄电池进行衔接在他看来没难度,但是将发电机的电路跟生产队电路闭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得靠专业人才。
肯定得找林关怀了。
王忆下午等张有信来送信的时候托他给公社电业局那边传个口信,就说找林关怀上岛来办点公事。
下午的时候太阳能板安装了起来,整齐的并排在屋顶上——还别说,让生产队一下子有了电气化氛围。
王忆比照着电路图和组装说明书开始费劲的研究怎么并网。
还好,知识够用。
而且这东西设计出来是给22年外岛的老百姓用的,算是傻瓜版的,不算很难。
王东义和王东阳从库里支了一条电线杆——当初在石台坳油炸电线杆的时候多做了好一些存进了库房,这是电业局的经验,岛上肯定会时不时的需要架设新电线杆。
校舍里头架起电线杆,一条电线从屋顶引入听涛居,然后王忆打开电机,蓄电池上的红灯亮起,闪了几下后变成黄色又开始闪烁。
王向红赶紧问:“王老师,这什么意思?”
王忆说道:“机器在运转,这是在进行电流内循环,就是有电流进入电池里正在冲洗内部的电池板……”
这些几个人压根听不懂,听的一个劲挠头。
王忆只好说:“反正没有问题,待会黄灯就不跳了,会变成黄灯常绿。”
“跟那个脚踏式的发电机差不多?”王东喜抱着手臂问道。
王忆说:“对,或者说是蓄电池的模式都差不多,那个发电机也有蓄电池,不过蓄电能力比这个差很多。”
他要的这台机器的蓄电池已经是最大容量了,要更大容量的就得用ups。
那玩意儿可就贵了,不过迟早还是得用上。
他选择的这台发电机是野外可用型机器,主机本身就有插头,王忆插了个插座,变压器自动调整电压,然后大家伙便看见插座上的红灯亮了起来。
这表示通电可用状态。
82年的充电器不多,所以王忆也没法像22年那样随便拿出个充电插头插上插座给他们看看电器的使用情况。
不过有了太阳能发电机,他可以买电冰箱或者电视机进岛上了。
这两样东西他在时空屋里都有,他准备了好几台八十年代的电视机,都是二手货可是品相很好,外表跟新电视机一样,他以后要送一台给陈谷当礼物。
陈谷现在正拼命的攒钱买电视机呢。
时光慢慢流逝,销售队带上凉菜、带上凉皮摇橹去往县里。
这生意好不了几天了,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最近秋老虎还能肆虐,等再过一个月进入九月份,天气开始寒冷起来,而且夜晚就不再闷热潮湿,那时候凉皮和凉菜就要迎来淡季了。
所以社队企业需要有新的产业跟上。
什么产业?
王祥高那边已经准备做躺椅了,制衣铺里也正式选好了擅长针线活的女社员准备做衣服。
衬衣、西服,这些东西从秋天可以热卖到春天。
王忆忙活过发电机的事后在下午去了祠堂。
祠堂门外一群老汉拉着脸摆出生无可恋的熊样子,寿星爷也不再滔滔不绝的讲古,他坐在自己的小竹椅上满脸严肃的观望蓝天,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忆去了也没人招呼他,老人们都在拉着脸。
然后王忆对身后的大迷糊招招手,大迷糊左手袋子右手也是袋子,其中左手袋子里是一套茶壶茶杯和茶叶。
王忆去把大瓷茶壶拿出来放下,说:“寿星爷,我从城里给你捎了一把大茶壶,你看,这壶多大,配套还有八个杯子呢,以后你讲古的时候可以用这茶壶来泡茶喝。”
“这是一盒佛海的禅茶,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这禅茶有佛性,是庙里的师傅们种出来的,听说这茶叶还开过光呢,能驱邪避难、滋阴补阳、能发汗能驱寒,好处很多啊。”
老汉们看到这精美的白瓷大茶壶顿时睁大了眼睛。
寿星爷也不看天了,他看看茶壶又看看王忆放下的一大盒茶叶。
茶叶盒子很精美。
上面还有一尊金佛在发光哩!
老头子还不傻,猜到了王忆送礼的目的,说:“老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祥文他娃,你送这东西是怕我们去祠堂里闹腾吧?”
“放心,我们还没有老糊涂,不会给咱生产队、给咱老王家扯后腿的。”
王忆一听这话还真是放心了,然后他拿起茶壶茶叶说:“寿星爷你看你这话,真的,你这伤人啊,几位爷爷大伯,是不是?寿星爷这么说是不是伤人心?”
“你看我去一趟沪都心里头想着你们更想着寿星爷,我想着天气要冷了,立秋了嘛,很快就中秋了,中秋往后咱海岛那小风嗖嗖的,这时候在外面晒太阳也不舒坦。”
“可是要能喝一杯热茶,那嘴巴里香喷喷、身体里热乎乎,这样就舒坦了。”
“于是我特意买了茶壶茶杯孝敬你们,还托人从佛海买了禅茶让你们品味。”
“结果呢?结果寿星爷这么说我,真的,老话说的好,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啊!”
他指着心口冲几个老人吧嗒嘴:“这里难受,天气这么热,我这里拔凉拔凉的。”
“这样我还是把茶壶茶叶拿走吧,我给咱制衣铺的妇女们用,她们反正也得喝茶。”
一群老头子让他一顿嘟嘟嘟给喷懵了。
有老人下意识说:“寿星爷你这话确实不该,孩子孝敬咱们,一片孝心——哎哎哎,你别拿走,寿星爷就是跟你闹呢。”
“对,寿星爷开玩笑,他喜欢开玩笑,你别拿走啊,妇女喝什么茶叶?这是禅茶,我佛不近女色。”
“寿星爷你说话啊,你说句话。”
老寿星赶忙说:“我就是跟你闹着玩呢,你这孩子,你说你当真了,这茶壶不赖,茶叶我看看,嘿,真香。”
他打开茶桶闻了闻,乐的下巴上的山羊胡都颤动起来。
其他老人纷纷凑上去闻,然后满脸高兴纷纷笑:“真香,这茶叶味道太好了。”
“禅茶,在佛海可有名了,我年轻时候去佛海贩渔网的时候喝过,喝了肚子里暖洋洋。”
没人再去管祠堂里是什么人,他们的注意力全被茶壶和茶叶给吸引过去了。
老人们很快统一意见,找了最年轻一个老头回家拎一壶水过来煮茶喝,今天就要喝茶!
王忆进祠堂,妇女们正在熟悉缝纫机,十几个妇女围绕着五台缝纫机看的很新奇。
黄小花也在里面,她看见王忆后笑着问道:“王老师你刚才在外面跟寿星爷他们说什么?他们是不是还是不想让我们待在这里面?”
王忆摆摆手:“没有,他们现在很乐意让你们待在这里工作。”
“来,嫂子婶子们听我说,咱们社队企业有销售队了,现在你们组成一个服装队。”
“支书已经说过了,你们就是咱队里最会女红的……”
“女红是啥?”黄小花问道。
孙爱萍说:“缝缝补补的就是女红。”
王忆说道:“差不多吧,反正你们最会缝缝补补、也有的会用缝纫机,那以后就是咱们一起来生产衣服。”
孙爱萍担心的问:“可是王老师,我们都没有专门学过做衣服,咱能做出服装厂里那样的好衣服?那都是机器做的吧?”
王忆笑道:“婶子你这就不懂了,好的衣服永远是手工做的,机器也能做衣服,但质量和舒适度肯定比不上手工衣服!”
一个叫金花的姑娘点头说:“对,我看《人民画报》上说,国外最好的服装还是知名的裁缝手工缝出来的,不过他们不叫裁缝,他们叫服装师。”
王忆说道:“对,你们现在突然做衬衣做西服肯定不行,肯定做的不好看,这我有数。”
“可是熟能生巧呀,你们做一百件二百件衣服以后,再动手做衬衣做西服就会感觉轻松简单了,不信你们试试。”
他做了个工作动员,妇女们逐渐有了信心,准备当学生上课学习做衬衣、做西装。
王忆摆摆手说:“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你们不要心急,咱们不是直接就做衬衣西服,咱们先做假领子!”
“做假领子?这个我会做。”黄小花积极的说道。
好几个妇女点头:“我也会做。”
假领子是时代的宠儿,但当时代过去,它会由宠儿变成弃子。
现在假领子正在流行,这东西很难用一句话讲清楚,它其实是个真正的衣领,但它又不只是衣领,还带着部分的上衣,组成部分有前襟、后片、扣子、扣眼。
男性来说最常见的是衬衣的假领子,形象的来说就是一件衬衣的一部分,有衣领和周围的部分,但没有衣袖之类的。
根据传闻假领子是沪都人发明出来的,鲁迅同志说过,‘面子是中国人的精神纲领’。
沪都是人真的讲面子,从上个十年开始年轻人没有一件衬衣那就说不过去。
特别是天冷的时候要穿毛衣,毛衣必须得配衬衣,没有衬衣只穿毛衣那就没有领子,这种装扮叫‘和尚领’。
往前数几年,七几年的时候要是有男同志这样打扮,那很快他就会获得一个绰号:
姓孙的叫孙和尚,姓陈的叫陈和尚,姓朱的话——那算你命好,绰号会叫朱元璋。
提起假领子生产队的妇女们就来劲了,她们都给自己、给家里男人做过假领子。
因为做假领子用的布叫零头布,就是布匹裁剪后剩下的边角料,这东西不收布票也便宜,非常受农民的青睐。
王忆说:“咱们就从假领子开始做,然后带去县里还有市里进行销售。”
孙爱萍问:“王老师,城里人家家户户都有假领子,谁会买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