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把雨披发下去,一人一件,他是点了数的。
这雨披是他最早准备的生活物资之一,农民风里来雨里去的,肯定需要雨衣雨披。
只是他没料到今年是个大旱年,夏天的时候格外旱,以至于没什么降雨,他的雨披和雨衣也没有派上用场。
一般来说男人用雨衣多、女人用雨披多——别着急打拳,这跟工作性质有关。
渔家男人是要出海劳作的,海上干活最讲究一个干脆利索,所以雨衣贴身且有袖子有裤腿,不耽误海上干活。
渔家的妇女经常收拾晒制的鱼鲞、生活中的物资,这样她们需要能在雨中保护这些物资,这样雨披宽大,穿上后就跟阿拉伯妇女们穿的的罩衣大袍一样。
雨披甚至要更宽阔,别说在里面藏一把ak-47,就是藏个rpg都没问题。
王忆一直想把这个东西推荐给美丽奸的枪手们。
有了这玩意儿那真人吃鸡的时候还带什么枪啊?藏一个火箭筒在里面,到了目标地点直接扛起来喊一句‘fire-in-the-hole’,那媒体效果杠杠的。
现在他先把雨衣交给了妇女们,说道:“这个穿起来很容易,满头套上去就行了。”
妇女们一人一件套上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就哈哈笑:
“王老师这就叫雨披?这是什么东西啊,我以为是个披风呢。”
“这不比披风还要能避雨?好家伙,这个东西厉害了,你看出去以后不怕风吹雨打了。”
“对,这还带着帽檐呢,你看我抬头看着下雨,雨水也打不到脸上脖子上。”
王忆说道:“你们用蓑衣来换我的雨披吧,以后下雨穿雨披,你们看它多宽大?到时候怀里抱着个篮子,篮子里装什么都不怕被雨水给淋了。”
刘小英欣喜的说道:“是是是,这东西太能遮风避雨了,这么大的篷布衣服,多大的雨水我看着都不用害怕了。”
“这是什么材料的?”另一个叫春美的妇女问道,她捻着布料说,“好像不是篷布吧?也不是塑料布,又厚实又沉,一般的风吹不动吧?”
王忆说道:“这好像叫牛津布……”
“呀,牛皮筋做的?”刘小英吃惊,“难怪它还带着点弹力呢,原来这是牛筋布。”
王忆哈哈笑道:“不是牛皮筋做的,不过它有弹力确实是因为有牛皮筋。”
他让妇女们注意衣领:
“这里有弹力绳,可以加固头部的防雨帽,然后还要你们找找腰上,腰上也有抽绳,这是防风用的,风太大就用抽绳把腰这一块固定起来。”
然后他又指向雨披的两侧:
“里面带有拉链的,如果你们把腰上的抽绳给紧起来,那就把胳膊从这两边的拉链里伸出来,嗯,它跟雨衣不一样没有袖子,所以你们得撸起袖子来……”
妇女们对这雨披顿时爱不释手了。
因为它可不是简单地一块防水篷布,而是有好些机关,这可就厉害了!
她们听过王忆的介绍后自己研究起来,有的紧一下帽檐、有的拉起腰绳,有的则把胳膊伸出来:
“小英姐怎么拉的?我怎么拉不动呀?”
“哎哎哎,这个拉链真好,都看不见呢,拉起来真滑溜。”
“哈哈,王老师你净能弄些好东西,这又是哪里来的高科技产品?”
王忆笑道:“你们别动不动就说高科技,这都是些简单玩意儿,真正的高科技你们还没有见过呢,等后天教师节了,我给你们看个真正的高科技。”
他脱下鞋子挽起裤腿要下水,说:“走,咱们一起找拳螺、敲触!”
看到他下水,张盼红一把拉住他说:“王老师这地方很危险,你别下去,你平日里不下水你不摸这个情况,很危险的。”
王忆轻松的说道:“有你们这么多专家在旁边,我还能被海浪卷到海里去?”
“这卷不下去,今天风不大,海浪也不大。”春美说道。
王忆说:“这不就行了?海浪把人卷不走那就不怕了。”
春美急忙说:“可是这里水下地形很险峻,你不摸情况可能一不小心就被划了脚、绊了步子,要是摔水里可就不好了。”
王忆说道:“这不是跟着你们学习吗?”
“总得有第一次下水的时候,对不对?今天人多师傅多,我下水遇到危险也不怕,以后人少师傅少,我再遇到危险那不是更麻烦?”
听他说的坚决,妇女们便不再劝说他了。
刘小英帮助旁边妇女将腰绳扎紧,说道:“王老师你跟一般的青年不一样,往后退十年我见过好些知识青年,他们跟你一样有文化,可是他们没有你这样的决心。”
“对,那些人一个个的跟王老师一样能说会道,但不像王老师这样真的跟咱们劳动人民同工同酬。”
王忆失笑道:“我也是劳动人民呀。”
“你是大学生,大学生都是国家干部。”妇女们坚定的说。
拳螺个头大但数量少,它们藏在石头坑里,所以一般不好找。
相比之下藤壶就好找多了,藤壶多,成片的长在石头上,它们甚至会长在拳螺壳子上。
要敲藤壶一般选在农历初一、十五前后的大水潮进行劳作。
因为这时的潮汐落差大,在小水潮时被淹没的藤壶都能一一暴露出来,更容易敲到量多、个大、肉肥的藤壶。
外岛的藤壶挺多的。
像是天涯岛这样世世代代有人居住的岛屿就罢了,像是一些无人石头岛的险要处,经常能看到密密匝匝的藤壶,大小不等,数量众多。
天涯岛后崖底下平时没人来,所以蓄养了众多的肥藤壶。
它们个体饱满,呈灰白色的圆锥形,外观像一座座微缩了的火山。
王忆下水后便看到了几个藤壶,刘小英递给他一把铲子,说:“敲触得用这个。”
藤壶能分泌一种含有多种生化成份和极强粘合力的胶,这就是任风吹雨打潮涨潮落,它们却始终能紧紧吸附在礁岩上的秘密。
这粘附力很恐怖,不用这种独特的铁铲而是用其他的东西砸,那要砸下藤壶可不容易。
王忆咬着牙用铁铲从藤壶下头的礁石上奋力的敲,春美冲他招招手说:“别费这个力气,走,领你去找背触。”
藤壶哪里都能长,只要有活跃潮水的地方就能看到它们身影,比如码头比如船底比如礁石。
它们不光会长在木头石头上,还会长在彼此的背上。
所以密集恐惧症患者见不得藤壶,很多地方的藤壶是在岩石上长了一层又一层!
本来就密集成群的藤壶上又叠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藤壶,这种场景想想就——激动人心!
渔民可太爱这样的场景了。
这种层层生长的藤壶有不同名字,附生于上层的就是春美说的‘背触’。
因为它们没有贴在礁石上所以肉没有一丁点的沙石味,比底层的、贴在礁石上长大的要更为鲜嫩。
王忆在海水里行走,潮水‘哗啦呼啦’的翻涌,一次次的冲击着他小腿。
脚下礁石犬牙交错,他走的很小心,结果一次潮水退去的时候不经意一瞥:
看到一个拳螺!
拳螺看起来有些丑陋,外壳上容易长上藤壶,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更加丑陋。
不过螺肉个头大、味道好,每年的春季到夏季都是拳螺肉质最美味的时节,而现在夏天还未走远,现在的拳螺肉块更大更肥,且依然透着鲜美滋味。
王忆捡起了这个拳螺,个头不小,跟个柿子一样。
他拿起来给妇女们看。
妇女们便笑着恭喜他:“王老师你晚上做个白切,这螺肉个头大,肯定能做白切。”
白切顾名思义就是白灼后切开,把拳螺白水煮熟挑出肉来用刀切片。
还有人出主意说:“门市部里有大酱,新进的甜面酱是不是?那做个酱爆拳螺吧,味道也很好。”
王忆问道:“怎么做酱爆?”
妇女们指点他:“把螺肉先白切,切片后下锅加酱炒一炒,这样味道又咸又鲜,可下饭了。”
“对,主要是爆炒后的螺肉还是很有嚼劲,它被大酱炒熟了,那越嚼越有滋味,确实更下饭。”
提起吃饭大家伙都有劲,顿时气氛更是热烈起来。
然后妇女们把吃法从拳螺转移到了藤壶上,毕竟收获的藤壶更多。
藤壶最常见的就是白灼。
妇女们教王忆说:“王老师你要是吃不了这些触,那你做触干,在触上抹上一点盐、晒干,这样能保存一年没问题呢。”
“是,做了触干吃法就多了,喝酒的时候拿几个,吃一个来一口酒,舒服着呢。”
“触干肯定没有新鲜触那么鲜美,不过晒干了也还是挺鲜的,你收起来可以做个鲜汤面,或者给汤菜提鲜,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
“这话不夸张,王老师,你晒点触干吧,做羹做汤的时候放几颗进去,味道一下子不一样了。”
王忆笑道:“行,那咱们今天多弄点触,回去做触干。”
妇女们说道:“不用着急,后面有的是不能上工的时候,我们都给你来找触。”
大家伙热烈的聊着天,干起活来更有劲。
王忆这边收获比不得妇女们。
藤壶粘附在石头上力道很大,可妇女们从小就敲触,她们干这活都有技巧了。
王忆只会挥舞铲子冲着礁石一顿怼,而妇女们看见藤壶后熟练操起铲子一甩,对准藤壶底部与礁岩的连接处用脆劲一敲:
‘啪’的一声响,藤壶外面结实的会被直接敲飞,这样她们把藤壶肉铲进随身带的小铁皮油漆桶里就行了。
雨势一直不大不小,她们便一直在忙活。
即使不上工,可社员们还是保持着上工时候的习惯,随着课堂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欢笑着跑出教室,她们便会收起铲子回到岸上歇一歇。
等到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回去上课,她们会起身继续上工干活。
一直干到学生放学,她们上岸去擦擦腿脚穿上鞋子,刘小英将藤壶、拳螺和其他海螺海贝归类收拾起来,帮王忆拎到山顶上去。
路上看见她们身上的雨披,大人小孩都好奇,连连有人上来发生询问:
“祥海他媳妇,你们身上这是穿了什么?”
“怎么跟扎了块篷布一样?不过颜色怪好看的,这大红色真鲜艳。”
妇女们很得意,放开腰绳展示给社员们看:“这是雨披,王老师的门市部里有卖。”
王忆说道:“也可以用蓑衣和斗笠来换,一套换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