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天礼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一时挪不开眼,她是这黯淡房间唯一的光。
沉浸在自己计划中的乾陵悦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嘴角挂着微笑,这个流香阁,她一定要让它大伤元气。
这天的闹剧使流香阁的名誉损失,不少没有人买过的人更是退避三舍,再加上流香阁掌柜的高傲态度,去的人一时更少。
反倒是敖月医馆的胭脂分铺涌进了大批的客人,店内小二瞬间不够用,原本给柳山打下手的人都被抓到旁边卖胭脂。
店铺一时十分火爆。
对此乾陵悦自然求之不得,赚钱可谓是世上最开心的事。
项天礼因着要继续追查陈氏之案的线索,暂时不能陪她在外闲逛,只能再三叮嘱二当家,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上次那样的事,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二当家自然责无旁贷。
铺子的火爆直接导致原本的店面显得不那么够,每天顾客涌进来,都让小二无安身之所,乾陵悦大致计算了手头的银两,还可以扩张一下。
恰巧隔壁打算出手铺子,她便以优惠的价格盘了下来。
推墙建屋这种活儿她实在做不来,只好委托给二当家,二当家尽心尽力,找了当地最好的工匠,又给了双倍的价钱——瞒着乾陵悦的情况下。
工匠们看在钱的份儿上分外努力,一砖一瓦都严丝合缝,屋顶建得密不透风,小摆饰打磨得光滑泛着光泽。
乾陵悦来监工的时候讶异于他们的努力,低声问二当家,“你是不是多给钱了?”
“没有。”他摇头否认,抿唇含笑。
这就奇了怪了。
她在新店面里转了一圈,仿佛已经闻到金钱的味道,随手抓了一个路过的工人,本是随意问问工钱,在得到回答后瞪大眼。
这个二当家,真是个败家子。
他们这边如火如荼,流香阁那边却略显萧条,尽管大客户没有流失多少,但店面的来往确实冷清了许多。
饶是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了乱七八糟的店面,隔天便开张,但来的人还是少了一大半。
二掌柜叉着腰站在门口,偶尔与路人对视,都会得到他们一个不屑的眼神,愤愤不平,“这肯定是安王妃在背后捣鬼,那日我看到王爷将那姑娘抱走了。”
大掌柜还算闲适,不太在意的,“是不是她已经无所谓了,关键是铺子的生意不能砸,那位给我们做担保,不是为了让你得罪人的。”
“我可没有得罪人,还不是那丫头惹上门来。”二掌柜哼了一声,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大掌柜到底把她当自己人,默了片刻,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这脾气该控制一下,顾客毕竟是店铺维系的根基。”
“他们买的那点钱,我还真不看在眼里。”的确如此,流香阁大多做达官显贵的生意,随便一家的一单都够上普通人的一月生意,这也是二掌柜如此傲慢的原因。
两人正聊着,一个身影急匆匆走进来,大掌柜先行离开,退到后院。
那人拿下遮住半张脸的手,哭诉着,“我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二掌柜一愣,以为又是乾陵悦的把戏,随手赶人,“不要在我面前装,我的胭脂不可能这样,你要是想讹人,换别家吧。”
可那姑娘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顾客,听到她不顾情面的话,不由得愕然,片刻后放声大骂,“我买你家东西是给你脸,现在我用着出了问题,你不给解决就算了,还让我找别家?”
她一骂,二掌柜越发确认她是乾陵悦的人,不由分说便与她吵起来,吵着吵着,来投诉的姑娘越来越多,且看上去不是作假。
二掌柜这才迟钝地觉察到不对,停下话头,叫来小二稳住场面,自己则去像大掌柜禀明情况。
大掌柜连忙赶出来,顺便请了几位大夫,检查过后都说是胭脂的问题,十几个姑娘,无一例外,一问,都是在这里买的。
心有怀疑的二掌柜逼着他们拿出胭脂盒子,上面的的确确印着“流香阁”三个大字,是他们的印戳,别人仿造不来。
“怎么回事?”二掌柜也懵了,他们的胭脂都是由专人制作,然后送过来,整个过程只有流香阁内部的人才知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另一边得知有人在流香阁闹事的乾陵悦并不诧异,那样的人品,没人闹事才奇怪,等弄清楚闹事的缘由后,她愈发感到好笑,天天吹嘘自己品质如何,终于栽了。
项天礼难得空闲,一出来就听到这样的事,转头就问乾陵悦,“你做的?”
“我可没有。”她虽然是打算使点小手段,但还没有不入流到这个地步,显然是有人看不惯流香阁的作风,替天行道了。
项天礼相信她,不代表流香阁的人也相信她,尤其在找出内奸,发现他与王府的人有过接触后,就更加坐实是她在背后搞鬼。
对此乾陵悦并不知情。
“这位王妃,看来留不得。”此刻大掌柜正在一出暗室里汇报情况,坐在黑暗里的人在她说完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背脊一僵,迟疑地回答,“可她毕竟是王妃,恐怕不太好。”
“王妃?死了,就不是了。”角落里的声音低沉黯哑,似乎隔着面具,白色的袍子落在地上,显得他的影子愈发强壮。
“是。”大掌柜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下去吧。”黑暗中的人挥手示意她离开。
大掌柜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后走出暗室。
而那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低声念着乾陵悦的名字,“你给我的惊喜还真多。”
说完冷笑一声,走入黑暗中。
敖月医馆的扩张逐渐完成,乾陵悦在忙活完装修后再度陷入无聊之中,偶尔像项天礼打听进展,两边都是进展缓慢,等同于没有进展。
于是她就开始打搅二当家的工作,本来就足够麻烦,还有一个麻烦精跳来跳去,他实在无法忍受,算完一单后转头望着她,“说吧,你和项天礼到底怎么了?”
“我和他能怎么,只是无聊罢了。”她眨眨眼,眼神闪烁。
“你要是没怎么,就应该在王府乖乖做你的王妃,等着我或者王爷通报消息,而不是在这里妨碍我。”二当家把她看得透透的,无奈摇头。
被戳中心事,她抿抿唇,但是也不愿意说。
和项天礼的相处还是有一丝丝的尴尬,说不上来的尴尬。
本来以为借着讨论事情,不会让两人的相处那么奇怪,但从他逐渐灼热的眼神中她能感觉到这不是个好主意。
“这么闲的话,帮我送点东西到东城外,顺便看看他们怎么样了。”二当家从来不会逼迫她,体贴地给她分配事情。
“谢谢,对了,流香阁那边还正常吗?”她想到一直关注的事。
二当家扫她一眼,可惜地说,“客源正在正常地流失。”
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她才不需要达官显贵光顾她的生意,只需要小老百姓的信任就足够了。
“你该找几个信任的人开始学做胭脂了。”目前大部分的都是由她和绿竹做的,万一以后她离开了,自然就做不了了。
“嗯。”二当家嘴上应着,上一次他也是如此乖顺地应着,但是就没了下文。
乾陵悦懒得和他纠结,反正等她走之后,就算他不想也会找人来接手。
“那我先过去了。”她收拾好手头的东西,和他打了声招呼。
刚走到门口,听到二当家在后头喊,“带上阿歌。”
她回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儿,柔柔一笑,摸摸他的脑袋,却被他默默躲了过去。
还挺个性。
她没往心里去。
带着阿歌往东城外走,一路上还算闲适,但她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仿佛有人在暗戳戳地跟着她。
她蹲下,低声问阿歌,“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嗯。”阿歌重重点头,给出肯定回答。
乾陵悦被他逗笑,以为小孩子随意说说玩玩,但还是谨慎地带着他绕了点弯路,试图甩开身后的人。
好不容易七弯八拐地到达东城外,她紧紧拽着阿歌的手,时隔许久再到这里,总觉得荒凉得有些可怕,自己当初是怎么敢一个人来这里的。
“这里人还多吗?”太过静谧的环境使她感到不自在,她随意找个话题与他聊着。
阿歌认真地回答,“不算多,有一部分已经迁到城内了,二哥说等房子建好,就把另一部分也迁过去。”
听到他的话,乾陵悦没来由有些自豪,这里面多少都有她的功劳,想到自己来一场还能做出贡献,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老板姐姐,你为何要帮助二哥?”阿歌忽然抬头问她,琥珀色的眼里还十分纯净,但纯净下又有她无法读出的复杂。
“只是想帮,就帮了。”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说缘分使然。
“就算帮忙会给你带来大麻烦吗?”他的话不像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能问出来的。
乾陵悦一下想到项天仁,被他发现了倒的确是个大麻烦,不,应该是被他找到证据,“能有什么麻烦呢?我们本本分分做生意,不争不抢的。”
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这些为好。
阿歌没再接话,往前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与记忆中的东城外截然两样,称得上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