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赔着笑脸,好不容易才将那和古代大才女重名的小护士送走。
短短几分钟,肖宇许下的承诺比过去的二十年都要多!
肖宇无奈的低着头,看着躲在氧气面罩后辛苦憋笑的老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人都走了,还装什么装,小爷还不知道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一把将老刀的氧气面罩掀掉,阵阵洪亮的笑声随之响起。
看着老刀那幸灾乐祸的模样,肖宇实在想把那小护士拖回来,让她好好看看老刀的这幅嘴脸。
“要是能打个安定,就更好了。”肖宇想起那清纯可爱的小护士,会心一笑。
伸手一推老刀肩膀,肖宇声音一沉:“笑你大爷,看老子吃瘪你就这么高兴?”
闻言,老刀竟真的不笑了,深深的看了肖宇一眼:“老大是怎么走的?”
那低沉的声音让肖宇一怔,他掏出烟叼在口中,想了想,还是没有点燃。
“一枪毙命,洪叔命好,没受什么罪。”
“那就好。”老刀目光阴沉,声音闷闷的。
“报仇了么?”
“嗯。”
肖宇重重的点头。
两人的对话十分简短,每句话背后都带着漫长的沉默。
老刀吐出一口浊气:“报仇了就好,这样老大入土也就能放心的安睡了。”
“这些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你赶紧养好伤,洪叔还等着你去上柱香呢。”
“嗯。”这次轮到老刀重重点头。
在死寂的夜色里,老刀偏过头去,一股热泪的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肖宇坐在那里,听着老刀无声的饮泣,心里不是滋味。
沉吟良久,他还是将唇间的烟给点燃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那呛人的烟气让肖宇有种飘然的感觉。
“那安然呢,她可是老大留在世上唯一的牵挂。”
老刀低沉的声音传来,肖宇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良久才回应。
“洪叔既然把安然托付给了我,我自然会好好照顾,这一点,你放心。”
“嘿嘿。”老刀笑了一声,转过头来,“宇少,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我不怀疑你能照顾好安然,可像老大一样,遁世隐居,安稳的度过此生,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么?”
肖宇不敢去看老刀灼热的眼神,他害怕一看,心底刚刚积攒起的魄力,便会烟消云散。
在那压抑的沉默里,老刀的声音依旧平静。
“宇少,不必委屈自己,你本就该是翱翔九天的飞龙,不必被任何俗事桎梏脚步。老大对我恩重如山,他的遗孤,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和保护。”
老刀斩钉截铁的承诺,只换来肖宇淡漠一笑。
“老刀,你错了。我从来没有觉得安然是我的累赘,她是我最亲的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怎么会抛下她不管?至于什么飞龙在天,去他娘的,谁爱飞谁飞,老子就是个柴米油盐,恩仇必报的俗人罢了!这杯辈子,只想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奔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快意恩仇。”
肖宇凶狠的盯着老刀,那充斥着江湖气的话语,听得他热血澎拜。
老刀的眼神一点点闪亮起来,热泪滚滚,他挣扎的坐起身来,抬手一拍大腿:“好!有宇少这番话,老大这辈子也算值了!”
“什么特么就值了,我巴不得洪叔长命百岁,让我多逍遥几年。”肖宇斜睨着老刀,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哈哈哈!”
就在老刀畅快大笑的时候,唐婉又推开了门:“怎么又是你们在吵,知道几点了么,病人都该休息了!”
一双美眸怒视着老刀,他很没骨气的缩回到了床上,盖上被子转过身去。
得意的唐婉又瞥向肖宇,这一看不要紧,柳眉瞬间倒竖起来:“谁叫你在病房抽烟的,赶紧给我出来!”
唐婉清冽的叫喊声,远比老刀的笑声大得多。
肖宇赶忙掐灭手中的烟,快步跑了过来。
那一脸讪笑的模样,让老刀捂嘴偷笑:“没想到堂堂宇少,竟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说着说着,他的心思突然沉重起来:“安然丫头啊,你可得好好努力啊,以宇少的本事,这女人,恐怕不会少啊……”
肖宇全然不知老刀的想法,此时他正乖乖的站在唐婉面前。
看着她在查房记录上奋笔疾书,肖宇竟无比安静。
“不错,五分钟了,你这不是能安静下来么,干嘛整天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唐婉俏生生的抬起头来,瞥了一眼墙上的表,对肖宇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肖宇的脸上却堆满着笑容:“那美女,我现在能走了吧?”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紧闭的铁门。
医院的住院部每天晚上十点准时关闭大门,不许进出,所有探视的人都必须在那之前离开,肖宇只因和老刀多聊了两句,就被锁在了里面。
唐婉促狭的一笑:“我可没答应你五分钟不说话,就能出去啊。住院部的铁门的钥匙,我可没有。”
说着,唐婉端起桌上的托盘起身,肖宇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
“美女,你这么做可不地道啊……”
“那又如何?”面对肖宇的威胁,唐婉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不如何不如何,既然我今晚出不去了,那你总得给我找个过夜的地儿吧?”肖宇腆着脸笑。
唐婉顺手一指,肖宇这才发现刚刚整洁的走廊上支满了各种简易的床。
“美女啊,我就是来探个病,可没提前准备这些东西啊……”
“没关系,病房里有沙发椅。”
话音未落,唐婉转身离去,高高的马尾辫从护士帽里探出来,左右摇晃。
“就那破椅子……得,不就一晚上么,小爷凑合凑合得了。”
肖宇回到病房,包括老刀在内的所有病人都已睡熟,他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坐下。
“老刀,好好养病,躺在床上蒙头大睡是多么的幸福啊。”
深深的看了老刀一眼,肖宇的目光一转,投向了深沉黑暗的夜幕。
“也不知今晚宋小妞和姓祁的聊了些什么,现在到家了没有?还有安然,不知道她一个人守在汽修厂,会不会害怕……”
肖宇攥紧双拳,良久才打消从六楼越窗逃跑的想法。
就在肖宇望着夜幕怔怔出神的时候,华夏南疆,一条荒僻无人的山梁上,正有一串黑影踏月疾行。
他们跑得很快,全程只有脚步声,和均匀的喘息声,没有任何的交流。
身上穿着制式的特战迷彩,腰间的军用褡裢上挂满武器,催泪弹、烟雾弹、手榴弹,一应俱全。
身后背着枪支,枪的种类不一而足,一看就是分工明确的精锐小队。
他们脸上画满了花纹,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当小队的末尾一人踏上山梁,为首之人右手握拳,猛地抬起,十人小队瞬间静止。
“越过这片大山,顺着河流行走,越过国界,横穿南缅,还要漂泊出海,打起精神!”
队长鼓舞着整队的士气,山梁上只有风声吹过,没有人回应。
右拳落下,小队又如鬼魅般飞掠起来。
本来在最前方披荆斩棘的队长,不知不觉落到了最后。
寒风吹来,脸上涂满油彩的队长,抬头看了看高悬在天的月亮。
若有所思的他回望向华夏故土:“别了,华夏。”
说着,那队长蹲下身,捧起一捧南疆的黑土,装在随身的小袋里,珍重的塞到了胸口。
做完这些,他收起留恋,快步朝着远去的队伍追赶过去。
南疆清冷的月光,照亮大地上的人影,千万里,月光共明。
若是肖宇能够看到他的行为,一定会对这个习惯感到无比熟悉。
他们是华夏阴影里最锋利的刀刃,强大却又悲哀。
每次临危受命,他们奔赴的永远都是九死一生的险地,但无论他们立下何等旷世奇功,功劳簿上都不会有他们的名字。
可为了华夏,他们从来义无反顾。
远在千万里之外,肖宇同样怔怔的看着月亮。
今天的月色的确很美很亮,看得他莫名流下泪来。
“这是怎么了?只听说过看太阳看得流泪的,我就赏个月还能被月光灼伤了么?”肖宇轻笑,抬手将脸上的泪痕抹去。
那双深邃的眼里,凝结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莫名悲壮。
可偷偷从门后探出头的唐婉,看着窗边的肖宇,瞥了瞥嘴。
“这人看起来混不吝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啊,啧啧啧。”
唐婉戏谑的说着,正想关上门,突然看到了肖宇的眼睛,让她的动作瞬间一僵。
那个眼神,勾起了她隐藏在心底最深的记忆。
她还记得她的哥哥最后一次回家,自己曾缠着他问东问西,哥哥只是摸着头憨笑,无论自己怎么捉弄都闭口不言,不肯告诉自己他在军队的生活。
最后也是在离别的车站,唐婉大哭,拼命的抓着哥哥的手,不断的哀求。
哥哥才痛苦的松口:“妹,不是哥小气,而是有些事情,你不该也不能知道,你只管在阳光下幸福的成长,这片天,有许多像哥这样的人撑着!”
那时哥的眼神,就和肖宇一样,倔强、骄傲、坚定、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