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梦龙苦笑一下,上前拍拍范霖栋的肩膀,柔声道:“霖子,不要意气用事,他毕竟还是我们的上司。”
“岑既然要嫁入王府了,我也不愿再呆在京城,想将官辞了,四处游历,终其一生来忘记。”范霖栋带着淡淡的哀伤轻声道。
“霖子。”柯梦龙吃惊地望向范霖栋,没想到他用情竟至此。
“唔,柯先生,你也去休息休息吧,我一会儿再去听差。”范霖栋看出柯梦龙还想劝他,急忙截住他的话头,心下也知,毕竟还未辞官,自己再有所不愿,也不得不低下倔强的头颅,去应付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这就是现实!他不再是三年前那个莽撞少年,他明白柯梦龙的担心,所以也只是嘴上说说,还是带着满心的不情愿前去听差。
柯梦龙叹息一声,轻拍范霖栋的肩头一下,自己转身离开,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走了两步,柯梦龙似想起一事,回过头来问道:“你几时接班?”
范霖栋漫不经心地应道:“巳时。”
柯梦龙轻点点头,这才离开。
辰时,也就是现世的七点多钟,岑薇刚用过早膳,在书桌前撅着个屁股趴在桌上起劲儿地写写画画,一头秀发乱蓬蓬的,也顾不上梳理,满脸兴奋地挥毫泼墨。柯梦龙求见岑薇被允随宫仆进殿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令他哭笑不得,这岑薇做了公主怎么还是和在大杂院时一样不修边幅。
他走上前探头望去,看到岑薇画得并非人物或是风景,而是某种机械的制作图。他仔细看着,渐渐明了这正是七连弩的制作图。柯梦龙的脸色有些发白,犹疑着问道:“岑薇,这可是你设计的兵器七连弩的制作图?”
岑薇呵呵一笑,拿起画好的图纸前后晃着,好使墨迹干得快些,得意地展示给柯梦龙看,“嗯,不错,的确是七连弩的图纸。前两天涟曾问起过,呵呵,他好笨哪,我给他讲半天他都不明白,所以今天我就画一张图纸给他讲解,这样就直观了。怎么样,画得还不错吧?”
柯梦龙沉默不语,岑薇沉浸在自己的“大作”中陶醉不已。
“啊呀,几时了,我要去找涟,把这个给他。”岑薇忽然一惊一乍地蹦了起来,收起图纸就要向外跑,被柯梦龙一把抓住,苦笑着说:“你的头发如此凌乱,如何见得人,还是让我给你绾发后再去吧。”此时时间尚早,去得早了恐怕无法做得自然。
“啊!嘿嘿,说得也是喔!呵呵,这绾发还是让宫女来做吧!现在你好歹也是一级官员,怎能再让你做此等事呢!”岑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嘿嘿地憨笑着。
柯梦龙温柔地笑笑,将岑薇按坐在妆奁前,拿起牙梳,轻柔地为她梳理,轻语道:“为你绾一辈子的发又有何妨?只可惜你并不是稀罕罢了!”
“梦龙,”岑薇通过铜镜充满恳求和歉意地望向柯梦龙,“对不起!你始终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唉,”柯梦龙深深地叹口气,“岑薇,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没能尽早得到你的心罢了。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岑薇,你只需记住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我会耐心等下去的,别忘了经常回头看一看,我始终会等在你身后,哪怕这需要一辈子的时间。”
“梦龙!”岑薇一脸的感动,一脸的彷徨,凄凄哀哀地望向柯梦龙,鼻子有些囊囊的,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柯梦龙看她那副又感动又伤感的模样,心中并不好受,遂收起自己的心情,扬起温暖和煦的笑颜,亲昵地轻拍她的头一下,打趣道:“好了,又不是不能再相见,怎么摆出这么一副凄惨模样?”
岑薇不好意思地笑笑,抽抽鼻子,傻呵呵地一笑,憨憨地道:“对哦,我们是朋友嘛。噢,你等我下,我换身衣服跟你一起回客栈。”
“好。”柯梦龙温温柔柔地应道,目光热烈地跟随着岑薇进了内室更衣,自己候在外厅沉思。
岑薇听到如此直接热烈的赞美顿时羞红了脸,扭捏地两手拧着衣服下襟,嘴唇蠕动着,“梦龙,你可真会说笑!”而后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眼中露出痴迷的目光,“粉紫色是涟最喜欢的颜色,他穿这个颜色的衣服时真美!我穿这个颜色真怕辱没了它!”
柯梦龙闻言心中巨痛,既为岑薇的自怨自哀而心痛,更因她如此在乎雷玉螭而心痛,心下对雷玉螭生了恨意,强行按压住心头的痛与恨,温柔地笑道:“何必如此自怨?我刚说过你是最美的女子!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漂亮,你何必妄自扉薄!”
岑薇羞涩地笑笑,不敢再对上柯梦龙热情洋溢的双眼,低声说道:“我们走吧。”当先出门而去,柯梦龙轻叹一声,急忙跟上出宫去找雷玉螭。
柯梦龙骑马随行在岑薇的辇车旁,岑薇将车帘掀起,跟柯梦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柯梦龙注意到,一路上,凡是看到岑薇辇车的百姓们都会避让一旁,而后右手扶住左胸弯腰施礼,神态之间尽是崇敬,更有狂热的人飞奔上前,将手中的物品献于岑薇,脸上带着兴奋幸福的笑。
柯梦龙被这些热情的百姓所感染,心中对岑薇的爱意有增无减,更坚定了要将岑薇争取过来的决心,他不会也不愿将她交到一个风流成性、暴虐冷酷的男人手里!岑薇这样善良的女子理应被人好好的爱护着的!他也不愿将她交给范霖栋,他倔强易冲动的个性并不适合岑薇。他在内心暗暗祈祷,接下来的事情如他所想般顺利。
“梦龙,不是要回客栈么,怎么来了这里?”岑薇皱着眉头望着此时静悄悄的街道,不悦地问道。
这条名为春柳街的小街道在远离皇宫的偏僻小巷中,是狼都的烟花巷,也就是现世的红灯区。
想当初,岑薇曾多次向狐狼提议取消这条街,将它改造为铁铺一条街,却被朝中官员阳奉阴为,只见嘴上说,不见实际行动做。
岑薇恼怒之余,亲自向狐狼请缨,带人前去查封,可是她前脚走,人家后脚就开了张。
也曾彻夜蹲守,人家挂起休息牌休息,第二天一早,等岑薇打着哈欠刚刚上床要睡觉,就有大臣前来求见,说对春柳街整改有重要事情汇报,如此这般两三天下来,岑薇再也没了精神。
也曾制订取消妓寮的法律,结果妓寮的老鸨们联合起来聚集到皇宫门前又哭又闹,虽采取强硬措施予以镇压,最终传至坊间就走了样,成了镇压牧民的血腥行动,令岑薇的声誉受到极大的打击。
这也还罢了,对这项法案,狐狼并不积极,一拖再拖,终在岑薇的软硬兼施下勉强批准,却将对嫖客的处罚由之前岑薇所定的苦役五年,改为罚款十金,行为轻微者批评教育,否则不予批准。
法案终于实施了,岑薇发现官府的衙役们执行时就松不就严,往往嫖客和老鸨们悄悄塞给他们一些钱物之后就批评教育了事,就是因为法案中并未明确行为轻微的标准,造成了法律上的漏洞,而这个漏洞却是狐狼故意留下的。
至此,岑薇想要取缔妓寮的行动宣告失败,为此,岑薇郁闷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理会狐狼,自己跑到海边待了半年之久,才被狐狼与玉姬连哄带劝给带回狼都。
此时,柯梦龙竟将她带到这里,令她想起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和失败的回忆,令她有些恼怒。
柯梦龙沉默不语,只是带领着岑薇向前走,就在岑薇耐性将尽,吩咐车夫回转时,柯梦龙停了下来,将手向前一指,木无表情地说道:“你要找的人在那儿!”
岑薇狐疑地顺着柯梦龙的手所指方向望去,脸色立变。
只见前方大约十五米处,正是狼都最好的妓院兰香院,兰香院门口好巧不巧地站着那个有着绝世俊颜的妖孽雷玉螭,此时他的臂弯里好巧不巧地伏着一个娇俏的水嫩俏佳人,小佳人好巧不巧的正一脸娇羞与爱恋的地仰望着雷玉螭,掂起脚尖在雷玉螭的脸颊上印下轻吻,娇柔的语声好巧不巧地钻进岑薇的耳中,“雷郎,奴家今晚还等你来!”雷玉螭淡应的声音又好巧不巧地钻进岑薇的耳中,那轻若耳语的声音却似晴天响雷,炸得岑薇心魂破碎、泪如雨下。
柯梦龙充满痛苦地望向紧捂着嘴、哭不出声的岑薇,将她死死抠住窗框的手指一一掰开,将它握进自己的手中。这正是他想让她看到的一幕,虽想到她会痛苦,可是不这样下猛药,她还不会清醒。
“雷将军,末将提醒将军即将与墨秋公主完婚,还望将军自爱,莫再眠花宿柳!”范霖栋倔强冷硬的声音突然响起。
正要上马的雷玉螭闻言转过身来,一双本风情无限的雷眸阴霾地盯着范霖栋,冰冷的声音似冰原上的冷风,“你在教训本将军?”
“末将不敢!”范霖栋双手抱拳,嘴上说着不敢,眼中却毫无惧意。
“不敢?哼!我看你没有什么不敢的!”雷玉螭冷冰冰地说道。
“末将不过是替墨秋公主讨个公道罢了,还望将军看在墨秋公主对你痴心一片的份儿上,莫再做此等荒唐之事。墨秋公主不是你可以随意对待的女子,她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喜男人三妻四妾!”范霖栋依旧倔强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说着。
雷玉螭的脸色更黑,犹如十二级风暴前奏,咬牙切齿道:“本将军的行事向不由人,岑儿也无权干涉,更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雷将军的私事末将自是不敢阻挠,但是事关墨秋公主,末将不得不说!”范霖栋的声音大了起来,情绪开始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