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夫这才说无妨了。
也是这时候,正院的人来请莫大夫。
想来正院那人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莫大夫进去才没一会便出来。
可没半天的功夫,将军府上下便传得无人不知——绕篱有喜了。
一时,府里掀起惊涛骇浪。
只是先不说秦夫人等人知道后,是如何一个形景,只说韩悼滑落衙回来听说如此喜讯,欣喜若狂。
当初为何将韩束从二房过继到长房来,正是因韩悼滑死了再有子嗣的心。
没想到如今却得这意外之喜,让韩悼滑如何不喜出望外的。
韩悼滑那是连更衣都等不及,便往绕篱屋里去了。
少时,秦夫人便得韩悼滑的传话,说是将绕篱抬做姨娘,又吩咐把血燕一类的好物流水一样地往绕篱屋里送去。
秦夫人在听说绕篱有喜时,便一口气哽在胸口疼了半日,如今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又听韩悼滑这样不顾她的脸面抬举绕篱,秦夫人越发不好受了,只气道:“等我死了,他爱抬举那个是那个,我也管不到了,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个娼妇就不能。”
林欣家的在旁劝说道:“太太这又是何苦的,和大老爷闹这气的,没得和大老爷离了心,越发让那娼妇蹄子得了机会。”
秦夫人哭道:“我明知留着这样的狐狸媚子迟早要生事儿的,可不是瞧着她怪可怜见了,到底还是没忍下心来。”
林欣家的见秦夫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安慰秦夫人一番后,林欣家的不禁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又道:“说起来,那蹄子可没少吃‘那个药’的,她那个也一向没个准的,那这么容易便怀上的。这样的事儿到底还要我们的人断过了,才可信。”
一听这话,秦夫人果然就止住了眼泪,坐起身来,立眉嗔目道:“你是说……”
还不待秦夫人说完,就听丫头来回,说:“大爷来了。”
☆、第163章 第十八回柳依依献鸳鸯阵,韩芳死一尸两命(九)
秦夫人奇怪道:“这早晚的,他来做什么?”
林欣家的思忖了须臾,提醒道:“太太,如今绕篱有喜,日后若得的是女儿就罢了,若是个儿子,首当其冲的不正是大爷他吗?”
秦夫人一听,冷笑道:“可不就是这话的。”
罢了,秦夫人又躺下,这才让人领韩束进来说话。
少时,韩束进来见礼,道:“听闻今日太太身子欠安,儿子特来请安了。如今太太觉着身上如何?可有请大夫来瞧了?又开的什么方子了?”
秦夫人作势十分难受,却还要亲手将韩束牵来的慈爱样子,道:“来,来坐。束哥儿怎么穿得这般单薄,如今的时气可不比前些日子了,我也正因这时气勾得旧疾又犯了。你可别仗着身子比我们这些娘儿们壮些,便大意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用不着请医问药地闹。”
韩束道:“也是儿子才回来就听说太太病了,这才忙忙换了件衣裳就过来了,没顾得上别的。太太也别一心只疼顾着我们这些小的,却不爱惜自己了,病了还得请大夫来瞧一瞧才好。”
秦夫人虚弱无力地摆摆手,道:“何必的。今儿你们大老爷好不容易得件喜欢的事情,我这里却兴师动众地请大夫,触霉头的,岂不是招惹老爷他不痛快。罢了,罢了,我自己寻两丸药来吃吃,便好了。”
说毕,秦夫人见韩束果然如她预想的那般,面露不悦,两眉拧起地道:“喜欢的事儿?可我是才一回家就听一耳朵的事儿?说是老爷身边的一个通房有喜了?”
秦夫人假意嗽了两声,十分不想论起这事儿的样子道:“正是。只是人如今再不是通房,你也要叫人一声姜姨娘了。”
韩束知道秦夫人说的是绕篱,只是韩束才知道绕篱姓姜。
“这事儿,太太不觉着奇怪吗?”韩束问道。
“奇怪?奇怪什么?”秦夫人知道韩束要说什么了,却佯装不知地问道。
韩束道:“原先我就听说这位姜姨娘虽得宠,可老爷却一直没有抬她作姨娘的意思。也是多少人都知道,这位姜姨娘的心大,不甘只是个通房丫头,一心要做家里的半个主子。”
秦夫人又故意道:“束哥儿的意思是?”
就听韩束彻底不避讳了,直言道:“当时是谁给断的脉?这事儿可非儿戏,到底还需自己信得过的大夫再断一回的好。若是真的就罢了,若不是,可不能让人的诡计得逞了。”
闻言,秦夫人和林欣家的暗暗换了个眼色,这两人也是有这打算的,只是不好就这么白眉赤眼地去质疑,拜拜招惹韩悼滑的不快,还在想法子的。
但要是这事儿是韩束闹起的,就同她秦夫人不相干了,还能确认绕篱身子的真假,何乐而不为的。
想罢,秦夫人面上劝说了韩束一阵,见韩束实在不听,这才做无奈的样子,道:“也罢,方才老爷才打发人来要了好些东西过去,你只管请大夫来,就说姜娘姨今时不同往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知道个忌口才好。”
韩束答应着就去了。
林欣家的送韩束去了又回头,道:“太太,就算是大爷请来的人,却也到底不是我们的人,不能安心呀。”
秦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也不想一想,若绕篱一举得男,束哥儿这个过继之子以后在长房只会越发难立足了,所以论谁都会同绕篱一道弄虚作假,只他不能。只怕他比我更巴不得绕篱生不出儿子来的。”
林欣家的听了,觉着也是这道理,便不去追究了。
又说,那时韩悼滑和绕篱正在欢喜非常,却听有人来回说:“大爷特意请来城中的名医来,给姜姨娘扶一扶平安脉了。”
闻言,韩悼滑的脸面立时便阴沉了下来,“扶什么平安脉?他这是要做什么,当我是不知道的?”
那里绕篱听说韩束又另请了大夫来诊脉,也着实唬了一跳,只是才一慌神,就见一个婆子给她递了个眼色,顿时又安下心神来了,且还反而为韩束说起好话来,“老爷且先别恼。大爷是老爷一手教养出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爷不比别人清楚的。只问大爷请大夫前,去过哪里来?”
这时就听有人回道:“大爷是和老爷一道回来的,听说大太太身上不好,去了二奶奶那里换了衣裳,便往大太太屋里去了。”
听完,绕篱冷笑了一声,“我就说呢,只怕不是大爷想要做什么,而是另有人想要做什么的。”
韩悼滑虽高兴绕篱有喜,可到底秦夫人才是他的正室,礼法不可违,于是断喝道:“放肆,这些也该是你说的?再不可如此了。”
绕篱两眼一红,便抽噎了起来,道:“素日大太太质疑我就罢了,可我腹中所怀的到底是老爷的骨血,大太太这般疑我岂不是在打大老爷的脸面。也罢,既然如此,就让大夫再来断一断,也好大家都安心。”
韩悼滑顺着绕篱的话一想,不是,秦夫人质疑绕篱的身子,可不是在质疑他作为男人的能力。
眼见的,韩悼滑的脸上又阴了几分。
这时候,那大夫已被绕篱请了进来。
韩悼滑虽不悦于秦夫人的心思,但他也是谨慎惯了的,想着再诊一回也没甚不好,便并未阻止。
待那位大夫隔着帐幔诊过绕篱脉相后,道:“果然是喜脉。只是胎气初成,还不十分稳固,着实得用心保养才好。”
闻言,韩悼滑暗松一口气,那点子疑心便彻底丢开了。
那里绕篱却哭得越发伤心了,“这下,我总算是得清白了。”
韩悼滑为了绕篱腹中的骨血,也有了几分耐心哄劝绕篱了。
彼时,秦夫人知道绕篱身怀有孕已坐实,背地里直骂韩束是个没胆的,连着点事情都做不好,白白错失了机会。
而澜庭阁里,花羡鱼和韩束已用罢饭,正在炕上对坐吃茶,听完婆子来回这事儿,便把人都打发了出去。
花羡鱼轻声道:“若是不是束哥哥想得周全,只怕如今就露馅了。”
韩束亦压着声儿,道:“妹妹也是只知道大老爷多少年没子嗣了,以为忽然来这么一出,没有不信的。可也正是多少年没有的好事儿了,突如其来,自然是高兴占大头,却也并非不疑心的。只有我补上这一计了,他们才能彻底丢开疑心了,接着你想要做什么才好办了。”
花羡鱼点点头,又愧疚道:“只是……怕要让老太太空欢喜一场了。也罢,日后我自请罪去就是了。”
韩束忙劝阻道:“万万不可。这事儿切不可让老太太知道。”
韩太夫人一心为儿,为将军府,就连丈夫她都敢忤的,若把这事儿告诉了韩太夫人,必得有牵扯出韩悼滑欲几番施计牵制花家的事儿。
韩悼滑欲牵制花家虽在情理上站不住脚,可却也是为了立功,重振将军府威名。
这般一说起来,就是韩束也不清楚韩太夫人最后会不会为花家做主。
想罢,韩束又道:“老太太那里,我自有分寸,妹妹定要答应我,绝不可擅作主张了。”
花羡鱼见韩束说得郑重,只得答应了。
而此时在拘风院的柳依依可算是醒来了,用过清淡的小粥,又吃了一回药,也听说了绕篱的事儿,一时竟现了焦急,暗道:“绕篱这么一个上不得高台盘的东西,如今都能凭怀着还不知是男是女的身子,站住了脚跟了。我却连和夫君圆房都不能,可见我的岌岌可危了。”
这一日的将军府,可说是几家欢喜,家愁的。
再说次日,韩束前来同韩悼滑一并到军中去,韩悼滑虽人逢喜事精神爽,却到底还是教训了韩束一顿。
家里的爷儿们一去,就只剩下娘儿们了。
秦夫人身体欠安,花羡鱼也要来问安的。
韩悼滑那些侍妾随后也来了,自然绕篱也在其中。
秦夫人正十分不痛快,一时也就顾不上花羡鱼还在,便阴阳怪气道:“姜姨娘你怎么来了,如今你可是比谁都要紧的,仔细被我的病气给冲犯了。若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绕篱上前来道:“太太说的那里话,我再要紧也要紧不过太太的。老爷说了,我是个什么东西,日后我若有幸一举得男,便记太太的名下,当嫡子一般地来教养。若是那样,我也算是母凭子贵了,那时定早晚给太太念佛了。”
秦夫人面上一窒,又大啐了一口,“什么下流的种子也配我来教养的。”
也是从昨日起憋了一肚子火气的缘故,秦夫人不顾脸面就大骂了绕篱一顿。
绕篱自然是不敢还一言的,只一气抽噎。
韩悼滑那些个侍妾见这般形景,当然是幸灾乐祸的多,便一旁有意无意的煽风点火,让秦夫人瞧绕篱那哭得十分可怜的样儿,越发火冒三丈了,直命人把绕篱送回去。
就在这时,也不知谁绊了下绕篱。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绕篱跌倒在地。
绕篱从地上坐起,满面痛苦地用手捂住小腹,直说疼。
少时,就都瞧见绕篱裙上浸出红来了。
也是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不好了,见红了。”
一时间,不说那些煽风点火的,就是秦夫人都不知所措了。
只花羡鱼叫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第164章
第十八回柳依依献鸳鸯阵,韩芳死一尸两命(十)
请来的还是莫大夫,随后昨日被韩束请来的那位大夫随后也被请来了。
莫大夫三指一点绕篱的脉息,当下便摇头叹气了,“昨日便说了,这位奶奶腹中的胎气初成,还不甚稳固,要小心调养才是。”
说罢,两位大夫便商量着给绕篱写了方子,让赶紧给绕篱煎药调服去。
两位大夫去时,其中一位大夫轻声喊了莫大夫,“师傅……”只是不待他说完,便被莫大夫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也亏得此时屋里人仰马翻的,没人留心这二人,这才被他们混骗了过去。
秦夫人一听说绕篱的胎气不保,且还是在她屋里没的,一时顶梁骨就走了真魂了,那里还有什么主意的,一概都是花羡鱼在主持。
一通忙乱之后,花羡鱼过来和秦夫人道:“这可怎么得了,昨日才因为这个都欢欢喜喜的,今儿就……现下老太太和大老爷还不知的,若知道了,怕是要有一场气生了。”
岂止是会生一场气的,只怕是雷霆震怒。
顿时韩悼滑那些侍妾都赶紧都告退,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