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卯时正,江予月迷迷糊糊从床上起来,宫里负责她今日妆容服饰的几位嬷嬷便已在外间等候。
她闭着眼睛由着她们替她净面,为她敷上一层由一层的粉,梳着太子妃独有的凌云髻,带上凤冠。
再睁眼时,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脸还是那张脸,不过往日只是美貌,现下却有几分高不可攀,高耸的发髻加上凤冠朝服,竟让她有了几分母仪天下的威势。
“太子妃,请更衣。”宫里嬷嬷恭敬地示意她起身。
太子妃朝服江予月哪怕已经穿过一回,再穿还是觉得无比繁琐与沉重,穿戴整齐后她只觉浑身上下都动不了。
“小姐这样,我都不敢上前搭话。”花苑看着盛装打扮的江予月,立在几步外道。
白芷笑骂她没出息,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震惊的,她觉得皇后娘娘身上的庄严气派应当也不过是她家小姐这般。
而清影清宁此时也在心里将江予月与皇后做比较,别看皇后娘娘现下端庄自持,在江予月这个年龄时却不见得有她沉稳大气。
到得坤宁宫时已近辰时正,江予月的瞌睡在见到坤宁宫的牌匾时便彻底醒了,她一步一步踏进坤宁宫,身上的气质也陡然变化。
身旁的嬷嬷看得连连点头,这位果真是天生的太子妃,气势一开,就陡然有了她们只能膜拜的威严。
皇后看着盛装而来的江予月便一阵牙酸,若可以她短时间内都不想见到这对夫妇,每每都让她算计落空,还要借她的地方召见命妇。
“儿臣给母后请安。”江予月跪下给皇后行了大礼。
若在平时,皇后说不得要让她多跪一会,可今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且朝野上下都知道江予月怀着身孕,若在她这出个好歹,她便是十张嘴也说不清。
江予月跪下的一瞬间便听到皇后叫起,抬头又见皇后脸色有些僵硬,只怕她心里此刻很不好受,又厌恶她,又不能对她如何。
“谢母后。”她笑盈盈地站起来,便有嬷嬷引她去皇后身边略矮些的椅子上坐下。
椅子虽略矮些,但架不住江予月身量高,打眼一看还以为两人平起平坐,且江予月除年轻些外,气势上并不被皇后压制,还颇有些与之分庭抗礼之势。
命妇们辰时末统一由内务府的礼仪嬷嬷引导入坤宁宫大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心中便都各自琢磨上了。
“恭贺皇后娘娘,恭贺太子妃娘娘。”在礼仪嬷嬷的引领下,命妇们拜倒在地。
“平身。”皇后与江予月异口同声道。
齐婉玉起身时着重看了眼上首身穿朱红色朝服的江予月,当真是好大的气派,光是坐在那就有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仿佛天生就是该做太子妃的。
她也是这两天才回过味来,那日殿下回去冲她莫名其妙发的那一通火,八成就是因为贺潮风得封储君一事。
还说什么没她这样做人正妃的,殿下当时应当是拿自己同江予月比较吧。
可这样比有何意义?人家贺潮风是怎么对江予月的,那真是信任有加,宠爱有加,两人有商有量才恩爱有加。
可殿下是怎么对自己的?娶她不过是为娶她家里的势力,信任谈不上,宠爱也是一般,还指望她待他有多真心?
真是羡慕江予月,倒不是多羡慕她能身居高位,只是羡慕她有一个交心的夫君。
而其他命妇看江予月的眼神都从往日见到有些鄙夷不屑或者不放在眼里的状态,调整到现在诚惶诚恐或者谄媚巴结的模样。
毕竟她现在可是太子妃,将来便是大吴的皇后,只要不是蠢出生天,都知道要跟她搞好关系。
因此在拜见完之后,江予月又开始应付新一轮的恭维,这些命妇的辞藻虽不如之前大朝会后那些朝臣说得华丽,但也着实听得牙酸。
不过她觉得更牙酸的会是皇后,没看她脸上得体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江予月心中闪过一阵快意,应对起命妇们的恭维倒是真诚许多,这让命妇们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一个多时辰后,命妇们便散场离开,江予月在心中轻轻舒了口气,殿下说得没错,这果真是个累人的火。
“既都散了,你便出宫吧。”皇后面露疲色道。
她巴不得江予月早点走,否则她那个肚子在坤宁宫哪怕出一点事都是自己照顾不周。
“正要向母后辞行,一会打算去母妃宫里请安。”若不是实在太累,江予月倒是不介意在坤宁宫多坐一会,好让皇后多膈应一会。
宜贵妃一早便接到清影传来的消息,知道江予月要来,便早早地在宫里等着,等江予月一到, 便着人替她除去沉重的凤冠与外头几层朝服。
江予月这才像是活过来一般,连连呼气,“还是母妃细心。”
宜贵妃拉着她的手,有些心疼道,“累坏了吧?”说完又朝大宫女道,“快去把炖好的燕窝端来给太子妃喝。”
江予月从小便没受过什么关爱,见宜贵妃这般为她考虑周到,心下顿时有些感动,鼻尖微微有些酸。
“殿下昨日不能来亲谢母妃,今日又有杂事缠身不能进宫,特地嘱咐臣妾给您磕个头。”江予月面色极其诚恳,说完就要往下跪。
宜贵妃吓得连忙拦住她,“你现在怀着身子呢。”
但江予月还是跪下磕了头,“今早在皇后那也磕了,更何况您是亲生的母妃。”
宜贵妃连忙扶起她,随后便用帕子拭掉眼角的泪,“往后不可如此,母妃知道你们有心就行。”
她的儿子心里始终记挂着她,儿媳妇对她也孝顺,不能亲眼见证册封大典的那点失落,在这一瞬便化为乌有。
当她的目光落在江予月肚子上时,眉间又落下深深的忧虑,为着让汐云顺利封储,月儿铤而走险的一招等于是把她自己暴露在阳光下,只怕要引来不少无端祸事。
想起那对无缘一见的孙儿孙女,她只觉心都要揪成一团,她决不能让同样的事再发生。
“月儿,汐云近段时间很可能要出征,母妃再派些人暗中保护你。”宜贵妃拍着她的手道。
江予月没有拒绝,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怕往后安生的日子少,多几个人保护她,她也安心。
虽然殿下已经是太子,但她总觉得真正的角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