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苏芷涵将人拦住, “如今并无明确证据, 也没有推断完全, 怎可妄下定论?况且严刑逼供之下冤情更多,傅大人难道经常如此断案?”
傅知府听后,连忙堆起笑容,“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依苏大人看,应该如何?”
现在不能断定这四个人到底有没有罪,只能说有动机有嫌疑。
苏芷涵沉思片刻,“派人将他们控制起来,挨个审问,不可妄动刑罚,其余的继续调查。”
“好,苏大人是大理寺的人,断案必定比我在行。”傅知府迎合道,“都听苏大人的。”
次日,苏芷涵派下去的人也有了回禀,情况大致与傅知府提供一样,更增加了那四个人的嫌疑。
即便如此,她依旧不能断定此案是单独的个案。
“师父?师父!”五公主拿着两个糖人儿在她面前晃了好半天。
苏芷涵猛的回神,周遭是喧闹的集市,两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已经停滞好一会儿了。
“我走神了。”
李芸环拉起她的手一起往前走,“好了师父,案子要查,街也要逛啊。”
“你是又看上哪家点心了吧?”
五公主这次下南下,倒是养成了一个习惯,走到一个地方就要把当地的小吃点心品尝过来,方不虚此行。
“好啦,师父莫要取笑我。”
两人走到一家点心铺子跟前,店面外的长队已经排到看不见尽头。
“好多人啊。”李芸环叹气道。
苏芷涵叫来后面跟着两个侍卫,让他们其中之一去排队买点心,自己则是带着李芸环到点心铺子对面的茶楼小坐。
两人只要了一壶清茶,在这里她们能看到对面点心铺子的队伍,按照这个长度,估计得排上个把时辰。
苏芷涵端起茶杯还没有喝,就听旁边桌上有两男一女正在闲谈,他们谈话的内容正巧与表演团的案子有关。
右手边的中年男子摇摇头,“我也看见那个表演团了,你看那个台上的女子穿的如此暴露,怪不得惹来杀身之祸,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子会露腰露肩的。”
左手边的年轻男子也深表赞同,“穿这么少不就是勾引男人吗?男人想对她做什么都情有可原,谁看了没点想法。”
“可是我听说,那姑娘是因为和团里两个男子纠缠不清才被杀的。”旁边的妇人跟着道。
中年男子用筷子敲敲桌面,“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别人怎么没被杀,一定是她自己的问题,不守妇道被杀也怨不得别人。”
那三人讨论的很大声,几乎半个茶楼的人都能听到一二,苏芷涵二人在旁听得便更加清楚了。李芸环已经气得双手攥成拳,刚要站起来,就被苏芷涵按了回去。
“师父,我得和他们理论去,怎么人被杀还是被害者的错?就算她穿的少也不是被杀的理由啊。”李芸环双颊气鼓鼓的,要不是苏芷涵按着已经冲上去了。
苏芷涵拍拍她的手背,将人安抚住,“五小姐现在去和他们理论,他们也是听不进去的。人总喜欢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并且已经根深蒂固,除非拿证据摆到他们面前,否则再理论也是没用的。”
李芸环深吸一口气,点心也不管了,直接拉着苏芷涵离开了茶楼。
上马车时,苏芷涵回头看了一眼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听到李芸环询问,她才上了马车。
路上,李芸环好奇道,“方才师父看见什么了?”
苏芷涵摇摇头,“没什么。”
刚才好像有道视线一直追着她们,准确来说是一直追着五公主,自己回头时,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才算是消失。
闲聊中,苏芷涵提到,“好像傅府中只有傅大人,傅大人的家人呢?”
李芸环也寻思,“我也没见过,什么夫人、女儿、儿子的,就听底下人说傅知府的家里人与他不和,住到城郊别苑去了,平时也很少来往。”
秋儿的惨死并没有引起杭州城的恐慌,人们只道秋儿是自己行为不检点才惹来杀身之祸,寻常人是不会遇到这些事的。
两人回到府中,苏芷涵继续整理案件的细节以及来自表演团的口供。那四个人是被分别审问的,但是出事前的时间地点全都可以对的上,只有一点,蒙力撒了谎。秋儿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他们没有察觉,是因为他和浮花找了借口约在客栈住了一晚,赵川和云朵亦是。秋儿落了单,等到他们鬼混回来才发现秋儿的惨状,几个人都吓傻了,这才报了官。
按照蒙力的说法,他很爱秋儿,可是面对浮花的一再追求心中动摇了,浮花和他说两人可以只在背地里相会。蒙力动了心思,想一明一暗,坐享齐人之福,没想到出了大事。
“师父!”李芸环在桌旁挥手,“师父先别看了,先来用膳吧。”
“这就来。”
苏芷涵放下供词,刚走出两步,忽然有侍卫急匆匆的赶回来禀报。
“启禀大人,城南周铁匠现在傅府外,称他的女儿惨死家中。”
苏芷涵双目微睁,当即道,“速召集人马,去城南周家。”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六章
她带着人马赶往城南周家, 知府衙役与他们几乎是同时到的。周家就那么一丁点大,被两队人马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苍蝇怕是都飞不进去。
周铁匠就这么一个女儿, 年少时与妻子和离,单独带着女儿, 父女俩相依为命。如今周姑娘惨死, 他万念俱灰, 瘫坐在地上, 双目空洞,谁问话都不回答。
苏芷涵来到事发的房间,只见周姑娘的尸身惨状与秋儿近乎相似。她在房中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仔细的寻找两具尸体死亡手法的不同之处。
突然, 她不经意发现了床沿的泥痕,再看周姑娘的鞋底, 边沿沾了一些淤泥。
等她出来,傅知府也到了。众人围过来, 眼巴巴的望着她,等待验尸结果。
苏芷涵把手套丢到旁边,抬眸道,“杀人手法与秋儿基本一致, 只是有一点,周姑娘不是在房中遇害的。”
傅知府讶然道, “不是房中?那是哪里?”
苏芷涵思索一番, “周姑娘床边的鞋子上有泥土,床沿也沾染了些许土色, 应当是凶手把人杀害以后再扛回来。也许是土坡、树林之类的地方。”
“要是真把人偷出去杀, 周铁匠难道不会发现?”傅知府犹豫着, “也许前两天沾的泥呢。”
“不会。”苏芷涵斩钉截铁,“如果是隔着两天以上,泥土早就干了,可周姑娘床沿和鞋底的泥土还有些湿。”
而且,但从屋外屋内看,没有发现其他人留下的脚印,只能说明此人有可以不留痕迹的本事,例如轻功卓越。死亡时间在清晨,也就是说凶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偷人去杀,可见已经丧心病狂,且胆子大的很,很像是个老手。
傅知府好似颇有他想,坚持觉得人被扛出去杀不太可能。
“眼下都是我们猜想,具体还要问问周铁匠才是,可是他,唉。”
众人的视线落在周铁匠身上,就见他还是如一开始般一动不动,像是丢了魂儿。
傅知府抬手在他眼前晃晃,“周铁匠,你女儿今早出门了吗?”
周铁匠依旧无动于衷,朝着一个方向出神,不知道在看什么。
正待一筹莫展之际,苏芷涵走到跟前蹲下与他平视,“周铁匠,你女儿叫萍儿吧?”
许是女儿的名字唤回了周铁匠的一点神智,他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苏芷涵,努力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芷涵见有效果,继续道,“如今能为萍儿讨公道的只有你了,你是想绝望的等死,还是为她报仇?”
周铁匠的眼里有了些许光,忽然,他挣扎着,从瘫坐变成了跪拜。
“求大人为我女儿做主啊,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绝对不会招惹谁的,她死的冤枉!”
苏芷涵将他扶起,“你放心,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查清楚真相。你且告诉我,今早你的女儿出过门吗?”
周铁匠摇头时已然老泪纵横,“萍儿很少出门,我每日早出晚归,她就在家等我。”
看来周铁匠也无法确定周萍儿是否出过门,如果在周铁匠不在家时,凶手靠轻功潜入掳走周萍儿,杀害后又送回来。
凶手为什么要把人送回来?为了获得复仇的快感吗?难道周铁匠和表演团都与凶手结过仇怨?
如果是无差别杀人,为什么还要送回来?
苏芷涵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周萍儿的案子很快传开了,镇子上的百姓们这才开始感到恐慌。家里有年轻女子的人家全都大门紧闭,那些之前说风凉话的人也没词儿了。
苏芷涵走在街上时,只觉集市比前几天清冷许多。街上的店铺大概有一半都是挂锁头的状态,走出好一段距离才能看见一个店家。
她向附近开着的包子铺打听了一下镇子的近况,以及有没有外来人到镇子上。出来时,她打算先回傅府,结果走到一条巷子口时,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拦住。
“你是洛阳来的大人吗?”
苏芷涵打量妇人,身上的衣服料子似乎是不错的,可是左破一块右破一块,加上脏兮兮的,已经快要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我是,您找我?”
妇人一听当即就跪下了,抓住苏芷涵的裙摆不放,“大人!大人你要为我女儿做主啊!”
又是女儿?
苏芷涵想要扶她起来,可是妇人死活不起,偏要跪着说才安心。
妇人哭着诉说自己女儿的遭遇,她讲的声泪俱下,苏芷涵却是听得心惊。
她的女儿是去年夏天被拖到树林里杀害的,死状与秋儿、萍儿一样。当时的案子是由傅知府审,最终无果而终。
“那个姓傅的要给我一些钱让我放弃追查,可是我只要我的女儿能瞑目,一定要查到底。最后,姓傅把钱拿回去,案子也给放下了。”
苏芷涵对傅知府所为倒是不意外,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人就是个和稀泥的,根本不会关心百姓安危。她心惊的是,这个案子原来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她如今知道的就有三桩,也许不止三桩。
她也终于明白凶手为何要把周萍儿送回家,因为这个不能称之为人的家伙已经杀疯了,不过是想要彰显自己的杰作。
恶贯满盈,别人却又无法捉到他,凶手应该很自鸣得意,以虐杀为喜乐。
几个死者的共同点,皆是年轻美丽的女子。
“什么?师父你是说,凶手杀人毫无理由,就是为了满足私欲?”李芸环听到她的推断后,震惊的坐不下了,围着屋子转了三圈。
“畜生!太不是东西了,丧心病狂!”
三公主朝着李芸环招手,“过来坐着,别转了,你再转也不能把凶手转出来。”
李芸环刚坐下,立马就有侍卫来报,称知府府主院打起来了。
苏芷涵问道,“谁和谁打起来?”
“是傅知府和傅少爷。”
三个人互相看看,李芸环最先跳起来拉住苏芷涵就往外走。
“师父,咱去看看热闹。”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