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命运的十字路口
全场冷寂。
所有人望着瘫在地面上蠕动呜咽的半个身体，心中不由惊颤。
诸神呐。
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血腥、恶心的肉块、崭新的酷刑！
人们听见。
鸦眼凄惨地发出微弱的动静，再无其他声音。可国王冷酷严厉的判决仿佛仍在厅堂回响。
人们都明白。
鸦眼的结局已经彻底敲定。
已经作出如此沉重的惩戒了，还能再怎么样？
与之相比，死刑竟像是一种宽纵。
这样一来，盾牌的领主和骑士们更没有理由再站出来反对了。
莫名有些不安，他们四处观望。
厅堂内参会的人群中大多都是国王麾下的军官与别处贵族，盾牌列岛的自己人只有几十个，还不到总数的十分之一。
十几扇窗子显出的景象都是海怪，不，海妖克拉肯，它的一小部分。
这个怪物正趴在厅堂外的庭院中。而在它爬到城堡的途中，大半个赫威特伯爵镇的人都看见了它。
海上的港口则停满了国王的战舰，让本就不大的码头显得更加逼仄。
足足三百艘。
这些战舰的力量已经炫耀得很清楚了，堪称海上无敌。
回想着这两天的种种见闻、变化和细节，他们又看向站在乔佛里国王不远处的加兰·提利尔。
高庭的盾牌已经失去了过往拥有的坚固防御。金玫瑰们对此有什么想法？
加兰的视线数着地砖。
法莉亚·佛花深深望向加兰，好像弄明白了他昨日的那些沉默和忧郁。
国王能在赫威特家的城堡中表现得如此肆意，那对待高庭的时候，难道就会收敛很多吗？
以前或许必须如此。但如今的铁王座，已经不需要如此了。
大概加兰对这趟行程本就不情愿。
金玫瑰献出了盾牌。
法莉亚最后看了加兰一眼，饱含着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随后收回目光，释然地呼了一口气。
过去的都过去了。
法莉亚正了正衣襟上别着的海军部军官徽章。现在，我是海军，归属于王家舰队，追寻荣耀与胜利。
“米娅。”
国王轻声开口，打破了难言阴郁的寂静。
法莉亚与众人都看向女孩。
法莉亚不禁默默感叹。两个私生女的命运竟在同一天被彻底颠覆。
一个赢得未来，一个重获新生。
相比起来，法莉亚明白，眼前这个米娅无疑比自己更不幸，也得到了更大的救赎。
米娅·希山。西境的私生女。
法莉亚从她脸上看出了大仇得报的畅快、渐渐隐去的怨恨、以及一种奇怪的忐忑与期待。
“陛下。”米娅·希山直直跪在国王面前，昂首仰望国王的俊美容颜。
“法曼家族不该就此消亡，”国王说，“满目疮痍的仙女岛也需要一位新领袖，高贵、正直、善良、忠诚、令人信服的领袖。”
顿时，场中响起成片粗重的呼吸声。
法莉亚同样深感惊讶。
她紧紧盯着米娅·希山。这女孩儿哀怜地低下头，静静等待旨意。
国王叹了口气，“不幸中的万幸，我们还有你，成长于法曼家的城堡、与父母兄弟们共同生活的米娅·希山。”
米娅·希山止不住地颤抖，似乎在哭泣，又好像在强忍兴奋。
法莉亚明白国王这话的重大意义。
私生子之间也是不同的。不被父亲承认的私生子大多只能独自在外生活，不比无依无靠的孤儿好多少。
被承认的私生子就幸运得多了。
通常，他们会被带回父亲的城堡，与高贵的家人们一同生活，可以被视为家族的一员。
国王更能将被承认的私生子合法化，从而使其拥有对父亲领地、头衔、城堡、财富的继承权。尽管继承顺位只能排在最末尾。
前提是被公开承认，融入家族。
实际上，住在城堡里的私生子们也不一定都是被承认的家人。法莉亚对此自然深有体会。
她自己就没被父亲承认。
却要因此遭受继母和嫡生姐妹们的冷眼与欺凌。私生女们惯有的苦难。
若不是心知离开了城堡之后只可能过得更惨，早就受够了的法莉亚才不会一忍再忍、卑躬屈膝地做个“女仆”！
那，米娅·希山呢？
法曼伯爵也让她生活在自家的厅堂下，但他承认米娅的身份了吗？
法莉亚从没听说过。
私生子女们被父亲承认的情况并不寻常。这种罕见稀奇的趣事，哪怕地方远在西境，盾牌列岛也不该半点风声都听不到。
米娅没被承认？
法莉亚更不能这么想。毕竟乔佛里国王都已经亲口承认了，难道还会有假？
法莉亚想了很多，却只是一瞬间。
接着她就听见国王说：“以铁王座的名义，米娅·希山的血脉自今日起即为合法。依照律法，享有对法曼家族封地、头衔、财富等一切合法所属的继承权。”
国王伸手拍了拍那女孩儿，“你有异议吗？米娅·法曼。”
全场屏气凝神。
米娅·法曼眼角含泪，露出大大的笑容，“米娅·法曼谨遵陛下旨意！”
法莉亚心里蓦地一酸，口中泛起一股难以言表的苦涩。米娅·法曼！希山成了法曼！私生女成了法曼！仙女岛的法曼！
何止是重获新生？实是一步登天！
更何况，法曼家族的嫡系再无一人幸存，还有谁能和她抢夺继承权？
法莉亚难免心生艳羡甚至嫉妒。
与米娅·希山得到的相比，区区一个联络官算得上什么！？不还是低贱的私生女！连最底层的贵族都不是！
国王竟然还说：“国事繁重，一切从简。米娅·法曼，仙女岛和法曼家族都托付给你了。就在此地，向你合法的国王宣誓效忠，法曼伯爵，仙女岛执政官。”
众人的目光交错更加激烈。
又是执政官！国王的心思可以彻底确定了。盾牌列岛能逃过？
执政官。法莉亚·佛花重新燃起了希望。没错，乔佛里国王对盾牌列岛一定还有想法！我可以帮忙！我的身份正合适！一定合适！
法莉亚目光热烈，扭头直视高台。
国王已经扶起了那个好运的女人，给了她一枚特别的圆形纹章。接着国王朝这边看过来。
“法莉亚，上前来。”国王微笑着说。
法莉亚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踩着地上的血污，迈过枯寂的半截鸦眼，走向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