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无事的日子又过了几天,这日天亮了不久,史清倏便被自己放在枕头底下的榆木手串硌醒了。
这些日子除了养伤,就是在想办法寻找可以给史芃顶罪的证据,竟然完全将柳姐儿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今日她看到那手串上面触目惊心的暗红,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泪水,两行泪如决堤一般倾泻.了出来。
“倏儿?倏儿你怎么了?”来唤史清倏起床的大夫人见到这一幕,直吓得不行,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中。这些日子大夫人的心就没有完全放下来过,史清倏忽然大哭,叫她的心中也充满了惶恐,“倏儿怎么了?娘亲在这里……”
史清倏用衣袖抹干脸上的泪水,开始讲自己与柳姐儿的羁绊,说到最后,她将脸埋进大夫人的怀中,不想再让她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娘亲……若不是柳姐姐在,只怕倏儿、倏儿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大夫人本就心肠软,加上史清倏动情的叙述,此时她的眼中早已经蒙上一层雾气。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红颜薄命啊……”
“娘亲,倏儿想去一趟福州,”史清倏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见到大夫人脸上的难色,害怕她不愿意让自己去,便解释道:“娘亲,柳姐姐舍出自己的性命来救倏儿,倏儿绝不可以忘恩负义啊!若是找不到柳姐姐的妹妹,倏儿这辈子,都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的!”
大夫人从小便教导史清倏一定要知恩图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了。她勉强点了点头,又说道:“可是今日你哥哥入宫去了,等那日你哥哥告假无事了,再让他陪同你去。”
史清倏嘟了嘟嘴,她明白大夫人不可能会让自己一人前去的,可是柳姐儿的妹妹一事,一被她想起,便像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在自己的心头,让她很是压抑。
她不愿意再等下去,忽然脑海中出现一个身影,激动地对大夫人说道:“娘亲!可不可以让沈小王爷陪我去?他有羽林卫,比跟随哥哥出去还要安全!”
“这……”大夫人愣住了。
这些日子,沈小王爷没少为了侯府的家事而奔波。有些甚至并非他作为刑部督查一职的分内事务,可是他还是不由分说地提供了援手。
大夫人明白,自己的倏儿在沈小王爷的眼中,并不是寻常之人。沈小王爷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得到侯府在政治上的支持,而是仅仅为了史清倏一人。
沈小王爷文才武略,仪表堂堂,配得上史清倏。若不是那件事情……大夫人或许早就满心欢喜地撮合二人了。
想着,她忽然想起了十二年前,自己的那名为苏绾的好闺蜜来。
沈小王爷的身世,总是一把悬在自己脖子上面的刀。若这件事被世人以往,那便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她唯独怕的就是那一日东窗事发,不仅燕王府,连自己的倏儿也会被牵扯进去。
看出了大夫人眼中的复杂神色,史清倏的面容也变得有些严肃,“娘亲,您不是一直教导倏儿,要随心、随性吗?倏儿虽然不知道沈小王爷的身世究竟是什么样的恶兽猛虎,可是沈小王爷他,却并没有任何的过错啊。”
史清倏清楚地知道,周围的人谈起沈夙的身世来,也都是不知道实情,恐怕侯府中唯一知道一切的人,就是自己的娘亲。可是她又对此事缄口不言。
但是不管实情是怎么样的,史清倏都不会对沈夙改观。他不过是一个尚未实行冠礼的少年罢了,凭什么就要饱受这么多的非议?
看着史清倏带些哀求,又带些果决的神情,大夫人心中无奈,只好点了头,“好,但是倏儿要先问问沈小王爷是否有空闲时间。”
“我就知道娘亲最疼爱倏儿了!”史清倏感激地扑进大夫人怀中,终于露出了笑容。
燕王府那边,沈夙一接到侯府的人的通报,便当下召集了两队的羽林卫。
“哎哎哎王爷,这奏折还没写完呢!”长吾看着向来冷静的沈夙,也只有在史清倏的问题是才会如此的急忙。
“回来再写。”沈夙匆匆穿上外罩衫,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向外走去。
别丢在屋里的长吾,看看桌上的毛笔,连洗都没有洗干净,便随意地挂在了笔架上,又看了看门外沈夙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史清倏也觉得纳闷,为何传话的人才回来不久,后脚沈夙便带着人马来到了侯府。
只见沈夙穿了一件玄青色雨丝绸缎夹袍,腰间绑着一根青色连勾雷纹银带,一头鬓发如云,眉目间带这些许的从容不迫,却是又有一丝格格不入的期待。
史清倏道别大夫人来到侯府前门时,刚巧看到沈夙正从白菜身上下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同行的薛应便大声喊道:“长吾!又面见啦!”
长吾没想到这次随着史清倏一起去福州的人竟然是薛应,一时反应不及,只好从马上下来,傻乎乎地笑了笑。
“沈夙……”史清倏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你够快的呀。”
沈夙面色不改,一脸冷漠地点了点头,“嗯,恰巧从外面回王府,就直接过来了。”
“噗……”
闻言,长吾没憋住,直接喷笑了出来。众人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沈夙却暗中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办法,自己的主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这样想着,长吾才勉强将笑意忍了下去。
唉,自己的主子啊,何时这么幼稚了?
史清倏没太在意长吾的笑声,全身心都在看着沈夙带来的队伍,“沈夙,你没带马车,我们怎么去呀?”
“骑马。”沈夙道。
史清倏这才想起,三天前自己说过在侯府呆得骨头都快要硬了、不愿意坐马车这样的话,没想到沈夙竟然能够如此放在心上。福州离京城也不是很远,他们骑马,用不了两个时辰便到了。
想着,史清倏作揖,笑嘻嘻地说道:“沈小王爷有心了。”
“能为贵人分忧,是本王的荣幸。”
每每面对故意正经的史清倏,沈夙就控制不了自己,幼稚鬼似的以同样的方式回复她。一来二去,二人之间的打趣竟成为了一种习惯。
史清倏被沈夙环护着坐上了白菜,薛应则骑了一匹栗马跟在长吾的身边。
启程的路上,她摸着放在自己心口处的榆木手串,心神有些无法安定。
不知柳姐儿的妹妹是怎样的人,她更没有想好,该如何对她的妹妹诉说柳姐儿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