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清倏都懵了,手里捧着茶杯迟迟都不敢放下。
还是岑飞燕在这样的事情上反应极快,登及拍桌子起身骂道:“好哇!我就说这个小贱蹄子不知烧了谁人家里的高香!感情都是你在后面指手画脚,我们岑家的家事你也要插手!如今看我不被待见便这般痛快!”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被伸手站着侍奉的婆子重重拉了回去,狠瞪了一眼,那婆子蹙着眉上前一步,道:“燕王妃见谅……念在我们姑娘都是要大婚的人了,高、高抬贵手一次罢!”
这婆子自飞燕幼时便侍奉着,这些年来母女的事情哪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曾也有野心,要辅助自己的主子走宽阔大道,可自从岑采薇发力,一点一点将她失去的都夺了回去,婆子便也有心无力了。
她知道,岑采薇抢过去的都是岑家欠她的,甚至包括楚小娘的一个干干净净的名声。所以今日才彻底没了斗志。
也罢也罢,自己的姑娘始终斗不过她,好在她没有夺了自家姑娘仅剩的一点儿尊严,如此干干净净地活着,待姑娘嫁人了便又是一番全新的天地了。
史清倏这时也反应了过来——
岑采薇如今是知道了大局已定,日后出嫁未必有机会这样说话,再说史清倏曾经同她在园子里说了两句话的事情……便是叫人知道了也没有妨碍的。亏得采薇做事留着余地,还是很知道自己该有什么不该有什么,就是后来叫岑飞燕翻不得身了也没有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来,史清倏还是很欣慰的。
她对着岑飞燕与那婆子冷冷哼了一声,扭头来将岑采薇扶起,她便直接坐在了史清倏一侧,“岑四姑娘,你如今走到这一步也算是沉冤得雪了,日后也都是好日子。”
岑采薇目中含泪地点着头,岑飞燕在一旁狠到:“有什么好日子可过!四妹妹的夫婿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子,我嫁的家世虽不及那侯爵府高门大户,却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出身,将来袭爵有望的!”
史清倏心下点了点头,这或许是岑相公看上男爵府那位嫡子唯一的缘故了吧?真的论起来,那上官男爵府不过撑死算个二品,好处是不怎么需要奋斗就能坐着袭爵。当年岑夫人勾搭上了侯爵府后,这男爵府本是给庶出的四姑娘预备着的,这下嫡庶换了个位子,也不知岑夫人怎么忍下来的。
岑采薇也不理她,只哭着拉着史清倏的手:“那日姐姐一席话叫我醍醐灌顶,姐姐是我生命里的贵人,若我没遇到姐姐,现在指不定要嫁给哪个屠夫做小老婆了……”
“也是你自己的造化好,”史清倏忙摆手,自己莫名做了一次渡人活菩萨,被这样高高的捧着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命里有时终于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岑飞燕在一旁听得气愤,终于还是不顾岑母临走之前的交代,愤然离席,重重地甩着凳子才离开了屋子。
这样也好,堂上便只有她们二人与二人贴身的侍女们了,史清倏看岑采薇哭得可怜,想她也是受了苦的孩子,忍不住道:“我多说几句,那勇毅侯府虽是高门大户,但侯爵夫人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儿,对庶出的子女们一概不偏不倚,而你要嫁的那六郎也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你嫁过去也是能够安生度日的,只是……大富大贵怕是不得强求了。”
“是,我一开始就想好了,”岑采薇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果决,“我不可能屈嫁那行伍粗鄙之人,并非我贪慕虚荣,只是那些人不配我小娘的子女。我小娘一辈子小心着走路,先前也是高门大户里滋养出来的好姑娘,我嫁得好,也能叫我小娘泉下有知,觉得开心。”
骨子里便是冰清玉洁之人,怎能甘心堕落成为旁人消遣的工具呢?岑采薇这是打定了主意,嫁的不看多好,是看是否体面,只要有个体面……便是没有真心也无所谓了。
史清倏毕竟没有体会过,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不好过分插手她的决定,只能看在她真心谢过自己的份儿上提点一两句。
“你这样嫁进去,若是夫家不善,也无娘家帮衬提点,高嫁……本就是一件难事儿,多少闺阁女子都想着夫妻和睦,却最终少有人能够真的如愿,相敬如宾是最好的结果,心心相印便少之又少了。”
岑采薇重重地点着头,“相敬如宾便是最好的了。这几年我曲意逢迎、谄媚父母,先前殊不知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拿来都是这样一件难事儿。明日里到了夫家,也必不会争宠夺爱,不会再叫别人走我走过的这条路了。”
如今看来,岑家四姑娘真是个有智谋又只满足的。寻常人尝到了走捷径的甜头,未必肯再踏踏实实地走回正路去,她能这么想,史清倏都觉得十分佩服。
她拍了拍岑采薇这手背,这才放开了她:“你是个聪明人,日后的路自己好生走,想也不会走得太差。你我有缘才成就了今日,妹妹日后也不必处处想着欠我什么。”
岑采薇感激得又要流泪,史清倏便忙打岔说了些别的事情,她这才跨过了那话题去。又吃了几口茶,史清倏听着前院儿渐渐热闹起来,这才起身辞行,最后是真心实意的祝这两位姑娘后半辈子都能安安稳稳地走下去。
刚一离开岑府,在京都的大道上,史清倏便撞见了匆忙跑着的小丫头,她先是觉得眼熟,再一看便认出那是佐诗念身边的贴身女使,忙喊过来问话。
小丫头见着史清倏当即一哭,不管是不是在街上便噗通跪地,哭喊道:“燕王妃!我家夫人前两日听了宫中来传话的人便身子虚弱,叫府里那个不识好歹的花小娘一顿讥讽,直接昏了过去!您去救救夫人吧!”
史清倏一愣,宫里能有什么消息激到佐诗念的?
不对,现在的侧重点应该在花小娘身上,她忙叫女使上了马车来,事情还来不及仔细着考量,叫人驱车去了贺小将军府去——
佐诗念一向是个坚定的人,只怕是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