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汤端上来,黄妈妈一气儿都喝了。这才拿着来前特地准备好了的帕子擦了擦嘴巴,一本正经道:“罢了,王爷不来,有些事儿我与燕王妃交代了也成。”
史清倏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黄妈妈请说。”
本想着来打秋风耍威风的,却是见着史清倏一点儿都不显得局促,叫黄妈妈心中十分没有成就感,暗暗瞪了她一眼这才道:“燕王妃虽是外人,但有些事儿也是知道的,咱们苏家出的是小王爷的生母,可怜我们家姑娘过世早,老王爷也随了去……说来,小王爷那儿除了我们苏家便也没有旁的倚仗了。”
说着,面色悲惨,似是要哭出来。
“是,我自然是你们苏家的外人,”史清倏笑着点了点头,“不过黄妈妈说的倒是不对,王爷与当今皇上血脉同源,身后有那样一个庞大的皇家可以倚仗,怎能叫妈妈说的如此孤苦伶仃呢?”
这黄妈妈的意思不过是:史清倏是局外人,苏家对沈夙极其重要。
“啧,”黄妈妈咂声,“那皇室哪里如咱们这样的家中亲近?有何可倚仗的?”
闻言,郑妈妈一蹙眉,厉声骂道:“大胆!在天子脚下也敢如此胡言乱语,你若是嫌命长便出去言语!莫将我们燕王府也牵扯进去!”
黄妈妈一愣,在临安呆惯了,竟忘了天子脚下诸多忌讳,尽管被郑妈妈骂了一通也觉得不服气,但也只能咽下了这股气儿去,心虚着瞥了史清倏一眼。
史清倏也有了些厌烦,这黄妈妈来坐了一炷香的时间还多了,偏一句正儿八经的话也都没有说出来,尽是摆了一通不明所以的臭架子。她转了转手指上面的翡翠戒子,叫自己定了神儿,才抬头继续道:“黄妈妈不必兜圈子了,若是真的表叔表婶有什么事情要沟通的还是尽快说了好,没得说些有的无的,将正经事儿给误了。”
黄妈妈吃瘪,只得渐渐敛起面上的表情来。
她来前可是受了霍氏的提点,说不能叫燕王妃看轻了苏府,否则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得很,只是她毕竟也是个下人,发起狠来是重要估计着主子的脸面,心道自己也算是横过几句话了,余下的只能交给霍氏来办。
“咳咳,我们家夫人说了,王爷与王妃是晚辈又是东道主,约摸着还有不出三日就要到京,还希望介时王爷王妃去城门引荐,免得苏家人生地不熟的出了岔子……”
“不成,”史清倏直接拒绝道,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王爷身份尊贵,我如今有孕,便是嫡亲的外祖父来京里也没有叫我们亲自去接的说法,不过我会派人去城门等候迎接,黄妈妈回去同表婶说一声不必担心不认路。”
黄妈妈暗自咬了咬牙,端好身子又继续道:“王爷毕竟是晚辈,夫人希望苏家入京过后如寻常人家一般和睦安好,当日王妃过门时候苏家没有来人,只能如今补上也是好的,还请王妃待苏家上京之后去府中请安拜见夫人……”
“不成,”史清倏又道,“自古以来无君拜臣的道理,且婆母牌位不在表叔这里,没有非要我亲自去‘拜见’的道理。”
黄妈妈见她句句都拒绝的如此理直气壮,不由得心下一股火气冲天,起身道:“燕王妃这是作为晚辈,与长辈讨价还价呢!?”
“仅是作为‘燕王妃’,与臣子之家仆陈述事实罢了。”史清倏得意地笑了笑——老娘就是有身份有地位,娘家也比你们苏家品极高,有种你来打我呀?
“岂有此理!老婆子我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样没有教养的女子,家中又老你不赡养,纲常伦理都叫狗吃了不成?”黄妈妈咬着嘴唇,胸口被憋得一起一伏。
史清倏也不恼怒,只偏着头灿烂一笑,道:“苏家天高皇帝远,怕是不知皇上登基时候做的第一项工作便是盘问朝中皇室血脉之人,几位老王爷他都一一询问追查过,便是最怕日后扯着什么血脉不血脉的事情来做打秋风的事情,照黄妈妈这么说,该上书狠狠参皇上一表,嗯,许黄妈妈不这么想,难道是即将入京做官的表叔这么说了?”
黄妈妈一怔,只觉得手脚冰凉发麻,顿时心中也没了气性,只怕得不成——若是自己误了主君的前程,怕是两个脑袋也保不住性命的呀,只得忙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我、我可没说过那样的话!燕王妃怎么能这般给人随意扣大帽子?”
史清倏见状也不再继续挑衅,见好就收,端坐好后正了正神色道:“黄妈妈知道怕就成了,便是京城之外的寻常人家也不好只重一头而轻了另一头,何况王爷身份更加特殊,若是大老远跑着去迎接苏家上京,只怕日后人们要说苏家这是在下皇室颜面,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表叔日后的仕途好。”
再抬头一看,那黄妈妈已经满头是汗,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既然妈妈来了,正好我将敬府的要是交给黄妈妈吧。”史清倏话锋一转,温柔笑着叫露薇从卧房取来了一串铜制门钥,处处门房的都已经串在一起,竟有三十余只,看得那黄妈妈眼睛都直了——这、这得是多么大的一处宅邸啊!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黄妈妈接过沉甸甸的门钥过后也说不出什么挤兑的话来了,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却也不好发作,生怕她一挥手敛了这一大串门钥去。
“成了,我也累了,黄妈妈在府中坐下吃吃茶,歇够脚了再回去回话罢。”史清倏说完,做事便要起身。
黄妈妈便赶忙先一步起来:“不、不必了!奴婢这就得迎着回去回禀夫人了,燕王妃……好生养身子罢!”
闻言,史清倏自然十分‘慷慨’地叫人将她送了出去,看着黄妈妈走时脸上的窘迫,心中也开心了不少。
“嘁——什么人呐,”走后,薛应一面扶着史清倏回房,一面低声骂道,“我自小到大也没见过这样的亲戚!人还没到呢便急着来打秋风了。”
“这世上什么人没有?”史清倏道表示‘理解’,轻轻拿团扇遮掩着头顶的太阳,“唉,便是一点叫我明确了——苏家这些长辈果真没一个好东西,原我还想许表叔表婶是明事理的,哼,如今看来主子仆子一个德行,日后真是有够热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