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在意地触了触头顶的八角玲珑琉璃步摇,道:“是是是,四姑娘顾好自己便是了!日后我是陆家的人,你是梁家的姑娘,我们便是再也没有交集的了!”
沈南枝冷哼一声:“那你日后便莫拿着我们沈家的名号出去说话,只说你是你们公子在苏州街边买来的奴婢便是!”
江晚棠闻言,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若是没有沈家这名声,怕是自己的地位会更低!日后便是做的通房又能如何?没有一点儿背景、人脉与身份,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抬了做姨娘了。
见她如此,沈南枝才冷冷一哼:“好了,日后你走了,便是从沈家出去的也再与我们沈家无关!可你若是敢做什么败坏我们沈家名声的事情,就莫怪我与你不客气了!”
说罢,这才挥了挥手,将这江晚棠赶了出去。
江晚棠一走,在隔壁候着的月桂才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对着沈南枝盈盈一拜:“四姑娘……”
“陆公子走后,清园便空了,日后也用不得那么多人看守着,”沈南枝抬眼轻轻看了她一眼,又闷下头去继续处理手上的册子,“你在我们沈府犯了事儿,害死了人命,沈府留不得你了。”
“什、什么?”月桂一怔,吓得几乎不敢相信,她噗通一跪,苦苦哀求道:“求求姑娘不要把奴婢打卖出去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了!”
“你莫急,我还没说完。”沈南枝抬了抬手,示意她先起来再说,“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我把你卖出去,但我念在你到也算是勤恳的份儿上,会替你与人伢子说几句好话,让你进好人家去做事儿。第二,你日后便留在苏州的沈府,不能与我们去京里!”
留在苏州的沈府,沈府的人都走空了,留下来的除了得力的管事儿,便也只有等着养老的婆子们了!她留在这儿还有什么好日子能盼着?难道真的药清苦一辈子不成?
她默默绞紧了自己袖口处的衣料子,唇角已经咬得沁出了血迹来,月桂这才艰难抬头:“四姑娘,奴婢愿意留在沈府!”
若是被打卖出去……跟了什么主子还尚且不一定呢!倒不如如此,清苦便清苦,却自由的很!
沈南枝这才停下了手中的笔,竟有些没想到月桂最终选择这一条路,抬头道:“好,我知道你心地不坏,看你当初将望春也要拉上来便知道了——可犯了错便是要罚!你与江晚棠害死了人命,我念在你是被指使的、加上无心之过才没直接将你打卖了,日后留在沈府便勤恳做事儿,将苏州这边照料得好些,过几年我为你指一门好的亲事。”
月桂早已经是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连连给沈南枝磕着头,沈南枝只好叫了丁香上去搀扶,这才将月桂送走。
其实她何尝愿意做这样冷酷的决定呢?可无论如何有错当罚,叫月桂留下来与婆子们过几年清苦的日子,也算是叫她长了记性了吧。
……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这日一早沈南枝便起来去送了陆云祈。
史氏身子不好,这种场面自然也是当躲则躲的了,是以只沈南枝一人前去送行,陆云祈到不在意,觉得她能来已经足够。
一共备了三驾马车,陆云祈一驾,庆阳等人一架,剩下的则装了陆云祈的行礼,还有这些日子来陈家、赵家送来的礼品们。其实二家送来不少,毕竟陆云祈也是教导过他们家儿子的先生,陆云祈只挑选了几件有代表性的带走了,连那汉白玉的镇纸都直接丢给了沈南枝去。
史氏也为他备了不少礼品,但多半是些补品,尽管这陆云祈“弱如瘟鸡”,但好歹人家出来也是说要养病的,思来想去他决定都带上,一来补品珍贵,二来也是要给京里虎视眈眈的人们做做样子。
吃过午饭,沈南枝把陆云祈送出了门。
江南气候已经渐渐回暖,但却依旧是湿冷。她在马车上备了香炉,只怕路上叫他难受了。
陆云祈依旧一身清冷的白衣,站在二门处轻轻看了眼沈府的内院,随后才淡淡地看了看面前的沈南枝,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我给你备了分礼物,叫墨松偷偷送到你安园去了,回去了再去看看吧。”
“该不会是字帖吧!”沈南枝笑呵呵地打趣道,陆云祈却是笑着不置可否,转头道:“行了,我去京里等你。”
沈南枝面色一红,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咳……陆大人,你路上小心啊,不过有墨竹墨松在,我倒也不必多么担心得罢!”
陆云祈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戳了戳沈南枝的额间:“这些日子也莫忘记练字。”
没想到他最后的嘱托还是忘不掉自己的字!沈南枝又气又笑,看着陆云祈淡淡地挥了挥手,转身踩着脚蹬上了马车去。
江晚棠已经被赶到了最后面去,他上去后墨竹墨松这才恋恋不舍地也上了马车,纷纷对着沈南枝道:“四姑娘,这些日子多谢款待了!”
“四姑娘,京城再会啊!”
随行的护卫一声吆喝,车夫的鞭子在空中挥舞,发出了几声清亮的声响,马车缓缓朝着外头驶去。
就在马车即将看不见影子的那一刻,陆云祈忽的轻轻掀开了帘子,远远的对着沈南枝轻笑着挤了挤眼睛。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姑娘,陆大人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丁香轻声道。
沈南枝无奈一笑,“是啊,走吧,咱们回去吧!”说完才闷着头回到了安园之中。
自己房里的桌面儿上静静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沈南枝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陆云祈刚来苏州不久佩戴的那一块。她这才想起陆云祈临走时身上还是自己送出去的那枚狐狸玉佩……在这玉佩旁,还放了一碟洗干净了的红豆。
她不禁轻轻摸索了一下玉佩上面的纹路,离别的伤感猛地如潮水般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