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勾人?放在眼皮子底下都不省心,更何况前世还同别的男人跑了,如何能叫他不介意!
他立刻伸手勾起姜羡余的下巴,朝他吻了过去
琵琶与唱曲声骤然一断,两个姑娘猛地一声抽气,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谢承单手捧住姜羡余的脸,偏头怒斥:出去!
两个姑娘忙不迭退出去,回头时瞥见那男子揽住少年的细腰,再度吻了上去。
第三十四章 今生:明雅郡主就用这辈子来还
花船飘荡在秦淮河上,周遭都是靡靡之音,其中一艘里头却安静得只听得见呼吸声。
谢承松开了姜羡余,偏过头微微喘息,平复有些出格的躁动。
坐在他身边的姜羡余脸颊通红,嘴唇磨得有些红肿,眼睛也被逼出了水光,低头抓着自己的衣物,慢慢平稳呼吸。
然后渐渐明白过来,谢承介意的是什么。
他伸手覆上谢承搁在膝头攥紧的拳,轻声道:其实你不必如此介意他我只是与他同路一程,不久之后就分道扬镳,直到几年后才在西安遇见。
他也没点出任逍遥的名字,但谢承同样明白他的意思。
可你到底还是跟他走了。谢承绷紧了下颚,反手用力握紧了姜羡余的手。
姜羡余垂头,另一只手攥紧了衣摆,我我那时只是想寻个同路人,不拘是谁
那为何不能是我?谢承转头看他。
姜羡余偏头避开他的视线,语气艰涩:我不敢。
谢承一怔,聪慧如他,一时间也没能明白姜羡余的意思。
就听姜羡余道:你学识过人,有封侯拜相之才,前路一片坦途,我不敢
不敢拉你下水,不敢求你和我走。
甚至不敢以罪臣之后的身份,再同你称兄道弟。
谢承没想到是这样,没想到少年是因为不想连累他,才独自离家。
他本该感动,却又更觉造化弄人般的荒唐。
于是只能苦笑,凄然道:是因为我当初劝你别去吗?所以你不再问我,孤身离开?
你不问我,又怎知我是否甘之如饴?
姜羡余心头刺痛,合上眼遮住发红的眸子,没有再吭声。
花船掉头回到起点,姜羡余和谢承一前一后从船上下来,脸色都有几分沉郁。
妈妈朝那两个弹琵琶和唱曲的姑娘眨了眨眼,低声道:你们不是说他们自个儿在船上玩起来了吗?瞧着怎么不像?
这哪有半点寻欢作乐之后浑身舒坦的样子?
这弹琵琶那姑娘回忆了一番方才的场景,许是那小公子不乐意,两人闹翻了?
唱曲的姑娘点头附和:有这个可能。
一时间,三人看向谢承的眼神变得无比微妙:拐人家小少爷上花船,还强迫人家与自己断袖,不要脸!
耳力过人的姜羡余:
他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了!
夜色已深,不少醉酒的恩客步履蹒跚地下船,带着一身脂粉气。
酒色声糜,放浪形骸。
你做什么?!快放开!
一声尖利的呼喊划破夜空。
姜羡余转头看去,一个浑身酒气的男子正拉扯着一位丫鬟打扮的姑娘。那丫鬟一边挣扎,一边护着身后戴着帷帽、衣着不凡的女子往后退。
那酒鬼身边跟着两个狐朋狗友,一人上前猛地拽开那丫鬟,一人伸手掀掉了女子的帷帽,露出少女俏丽的侧颜。
果真是个美人!你是哪条船上的姑娘?我今日带你回家可好?那酒鬼跌跌撞撞往少女身上扑,两位狐朋狗友跟着放肆嬉笑。
少女惊呼一声,急急后退。姜羡余看清对方满是惊慌的脸,顿时瞳孔一缩。
他骤然飞身上前,一脚踹开那轻浮的酒鬼。对方哀嚎一声飞出数丈远,扑通一声跌进河里。
两位狐朋狗友一懵,连忙跑上前救人。
一直作壁上观的花船老鸨终于动了,招呼手下去捞人。
被救的少女怔愣着,呆呆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惊慌的神色渐渐安定,眼神亮了起来。
同样惊呆的丫鬟猛然回神,立刻跑回少女身边,带着哭腔道:君、小姐,您没事吧?
少女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姜羡余,还未开口,就听对方问她:你家下人呢?怎么就带一个丫头出门?还来这种地方?
少女愣住,惊讶于姜羡余熟稔的语气,呆呆望着他没能答上话来。
倒是身旁的丫鬟奇怪地看着这位少年一眼,默默挡在了主子面前,磕巴道:我们、我们带了下人,他们去牵马车了,马上就过来。
姜羡余看向那少女,视线落在对方领口滑出来的扇形玉坠这东西,他娘亲脖子上也有一块。
少女发觉他的视线,连忙捂住领口,瞪着水润灵动的眼睛看向姜羡余。
却见对方已经偏开了头。
姜羡余找到地上被打翻的帷帽,正要上前,谢承先一步将其捡起,拍了拍上头的尘垢,递给了姜羡余。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姜羡余,姜羡余却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他也认出了眼前的少女。
姜羡余接过帷帽,转身就见少女已将脖子上的玉坠藏进领口,自以为隐蔽地觑了他一眼,又害羞地低下头。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少女面前。
姜羡余见对方有一个车夫一个护卫,稍稍放下了心。
他将帷帽还给少女的丫鬟,叮嘱道:早些带你家小姐回去,下回出门多带几个护卫,别让她来这种地方。
丫鬟狐疑地看他,虽然明白他话里都是好意,但这熟稔的态度,实在是过于奇怪了。
她接过帷帽,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福身道:多谢公子好意,承蒙公子为我家小姐解围,奴婢感激不尽
她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姜羡余,区区谢礼不成敬意,请公子收下。用银子还人情,总好过往后纠缠不清。
姜羡余无奈一讪,将银票推了回去,财不外露,你们这样更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那丫鬟愣了下,看向身后的少女。
少女轻轻瞪了那丫鬟一眼,上前朝姜羡余福了福身,小小年纪故作成熟地客套:少侠勿怪,我、我这丫头不懂事,用银子坏了少侠好意,望少侠海涵。
她称姜羡余少侠,一是看出他一身飒爽的劲装打扮,二是能明显感觉到姜羡余的善意,原本被冒犯而警惕的心慢慢放下,对眼前的少年生出几分亲近与好感。
她有意示好,又维持着守礼的分寸,方才多亏了少侠相助,不知少侠家住何处,改日我好派人上门致谢。
姜羡余终于笑了下,拒绝道:不必了,我方才只是举手之劳,姑娘无须挂心,还是早些回去吧。
少女被他拒绝,更觉他磊落光明,既不因美色迷眼,更不挟恩求报,着实是个侠义之人。
她望着姜羡余的眼神越发钦佩,又问姜羡余的姓名。方才只说派人上门致谢,如今则是想亲自结交。
姜羡余不肯说,让她快点回去。
少女惋惜地耷拉下眉眼,慢腾腾上了马车。
慢、慢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呵斥,只见方才那个醉鬼已经被捞了上来。
他一身湿淋淋,捂着腰跌跌撞撞过来,满嘴酒味地朝马车嚷嚷:本公子许你走了吗?
姜羡余脸色一沉,平日清澈温柔的眸子瞬间变得锋利,犹如一把利箭射向那醉鬼。他挡在马车前,脚尖掂起一块细石子,朝对方踢了过去。
那醉鬼膝关节一痛,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膝盖骨险些碎了。
剧痛让他顿时清醒,惊惧地看向姜羡余。
醉鬼的两个狐朋狗友也吓了一跳,姜羡余这两脚足以让他们看出他不好惹,顿时气弱了几分,连上去扶人都不敢。
先前招待了这几个客人的花船老鸨顿觉不妙,呼天抢地上前拉那醉鬼:哎哟张少爷!你这回可是认错人了!咱这秦淮河上的姑娘,哪个用得起人家那身打扮?人家那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姑娘,千万不能招惹呀!
姜羡余见有人拦住那醉鬼,没再理会他们,敲了敲马车窗,对车上的少女道:快回去吧,小心夜路。
少女撩起车帘看他,当真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姜羡余没理她,对车夫点了点头,走吧。
马车驶离,少女哼了一声,放下了车帘。
姜羡余和谢承跟在后头送了一段,直至对方离开秦淮河岸,两人才打道回府。
夤夜长巷,一时沉默无话。
片刻后,谢承道:方才她的护卫就隐在暗处,只是被你抢了先。
姜羡余一愣,继而笑道:是我糊涂了,堂堂郡主身边怎么可能没有护卫。
你这是关心则乱。谢承绷着脸,语气有些沉。
姜羡余怔了下,意识到谢承必定是因他前世死在睿王手中而迁怒了她。
他拉住谢承的手,解释道:明雅她有几分与曾经的我相似的天真。
仰慕豪侠义士,喜交友,对人毫不设防。
睿王将她保护得很好,并未让她接触那些阴谋算计。姜羡余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悔恨,所以才会拗不过明雅的心意,将她嫁给任逍遥
然而任逍遥就在成婚当日抢走了明雅脖子上的玉坠,还险些强辱她
所以事发后,被任逍遥当做弃子利用的姜羡余承担了睿王的全部怒火,惨死异乡。
谢承没说话,握紧了姜羡余的手,心中对任逍遥的厌恶与痛恨又深了几分。
姜羡余见他沉着脸,以为他还是不喜欢明雅,于是又道:前世我被关在地牢的时候,她曾闯进来向睿王求情。
他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哀伤:她还是那么天真,说我待她很好,没有伤过她,说她只恨任逍遥,求她父王放了我
姜羡余忽然哽咽,顿住了话音,默了片刻才道:后来她就被睿王送走了。
直到谢承夜闯睿王府救他,他都没再见过明雅。
谢承。姜羡余看向他,我恨任逍遥,恨睿王,却对明雅有愧。
他后来回想,任逍遥的野心其实早有苗头,若他能早些看出来,也许就能保护明雅,不让她被任逍遥欺骗和辜负。
我知道。谢承闭了闭眼,绷紧了下颚。
他前世将睿王府查得天翻地覆,自然知道李明雅曾为姜羡余求情,所以后来覆灭睿王府,他请九王放了她一条生路,没有赶尽杀绝。
这辈子我依旧可以不动她,但任逍遥和睿王府,绝对不能留。
姜羡余前世虽然化作鬼魂跟在谢承身边,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谢承一直同那群黑衣人通信,却不知对方是九王的人,也不知谢承曾为明雅求过情。
此刻听闻,心中越发酸涩难忍。
他靠近谢承,抓住他腰间的衣物,低头抵在他肩头,谢承我当真,欠你良多。
谢承将他紧紧揽入怀中,恶狠狠道:那就用这辈子来还。
姜羡余闭眼忍下泪,哑声道:好。
就用这辈子来还。
第三十五章 今生:科举放榜像谢承的小媳妇
江南省科举历来参考学子众多,放榜较迟。直到九月中旬,谢家新宅完成修葺开始晾晒通风,才定下放榜的日子。
姜羡余在离衙门最近的茶楼订个包间,放榜这日,天未亮就拉着谢承和休沐在家的段书文过来。
识墨和平安则挤到衙门口排队等着看榜。
姜柏舟去了段宅没见着人,经李婶指引才寻到茶楼。
一来就见姜羡余趴在窗台往外探头,只回头敷衍地喊了他一声大哥。
姜柏舟上前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就说书文和谢承都不是急性子,定是你这个沉不住气的,张罗大家来这里看榜。
段书文笑着调侃:还是柏舟了解小余,一语中的。
姜羡余无法反驳,轻轻哼了一声,继续望着窗外。
大师兄坐,这里的龙井还算不错。谢承给姜柏舟斟了茶,话里暗示姜羡余这地方选的也不错。
姜柏舟听出他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盏尝了口,点头道:确实不错。
他顿了顿,又道:昨天听到一点消息,与谢家大房、三房、四房有关。
谢承和段书文同时一顿,看向姜柏舟。趴在窗边的姜羡余也挪着凳子上前,他们怎么了?
姜柏舟:打上回你们说好分开经营,他们名下的琅玉斋和金玉阁,便不再由平安镖局押送货物,而是换成了长盛镖局。
此事在谢承预料之中。姜羡余也知道一些,然后呢?
姜柏舟看向谢承:就在几日前,长盛镖局又丢了一次镖。
又?姜羡余和段书文异口同声道。
姜柏舟点头,对谢承道:对方把消息瞒了下来,你伯爷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但加上这回,已经是这两个月的第三回 了。
前头两次丢的都是玉料,一次是被劫,一次是过山道时遇雨翻了车。这回是打好的成品玉器和金饰,听说是走水路时遇到了水匪。
姜羡余面露嫌弃:他们镖局怎么这么差劲?
谢家在平安镖局这里托付的东西,从来没出过意外。
段书文听谢承提过分家经营的事,事不过三,这么几趟下来,应该损失不少。
一直没说话的谢承老神在在地抿了一口茶,上个月家里来信,说是大伯爷他们找父亲借过一批玉料和工匠,赶着这个月出货。
但这批货如今已经丢了。
段书文皱眉:虽然如今是分家经营,但若不能按时出货,岂不是坏了谢家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