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娘还是回来了,赶在除夕到的,不是驸马真这么强硬力排众议将她接回了,而是她有了身孕,还不到一个月,只是隐隐有些脉象,小日子也没来,碰巧驸马月初去了一趟庄子上,算日子倒是对得上的。大户人家最重血统,不可能让自家子嗣流落在外,不过梅姨娘在外怀胎毕竟不好听,若是孩子生下来长得像驸马也罢了,要不然就很难说清了!
公主正在梳妆打扮,为了晚上的宫宴,听到这事也没什么表情,眼皮都没抬。县主扶着桌子在走路,她马上就要满一岁了,不扶东西也走的稳当,不过这大冬天的她穿得多,走得很艰难,扶着桌子要安全一点。今儿的宫宴比平时要热闹,皇上的几个儿子都从封地赶回来过年了,县主也在琢磨着怎么和下任金大腿打好关系。
据外界传闻,皇上最疼爱的儿子是九皇子蜀王,他是幼子,母妃又得宠,皇帝总是要多疼他一点的;不过又听说最有能力的是八皇子云王,他生母位卑,外家是罪官,自己也不得宠,分到的封地也比较贫瘠混乱,但他手段了得,就藩八年把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赋税都翻了一番,对于藩王来说,封地就像一个小国,皇帝从他治理封地便可以看出他的治国之才,所以云王的机会应该挺大的;但是据说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是四皇子吴王,这是从各个方面综合考量的,他母妃尊贵,外家得力,本人能力也不逊,皇帝也还看重他,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嫡子,不过他还年轻,这个也算不得什么。所以朝中吴王的呼声最高,云王也不逊,另外景王居长,蜀王得宠,赵王就有点平庸了,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呢?总之这么看着好像每个人都有机会,县主决定谁都不得罪,反正都是她舅舅嘛!
公主母女下午就进了宫,陪皇帝坐坐也好,驸马那么早去也没什么事,就晚上和国公府众人一道去。大过年的皇帝也放假,所以公主母女直奔皇帝寝宫,却扑了个空,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放假都在御书房工作呢。
公主母女到御书房时,皇帝正和几个儿子在聊天呢,问问他们封地的状况以及日常生活,几个王爷知道自己身边定然有皇帝的眼线,也不敢虚报什么。大梁开国以来的藩王不多,一般在有太子的情况下皇帝其他儿子都封亲王,亲王是要留在京里孝顺皇帝的,也方便太子更好的压制兄弟。像今上就是太子登基,他的兄弟都封的亲王,当然现在就剩一个幼弟寿王还在。当今圣上自从荣宪太子甍逝便悬空储位,为了考验几个儿子的能力给他们每人一块封地让他们自己治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公主和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不熟,各自请安问好便坐在一旁喝茶,县主一进门就大叫“爱公”,刚才还一脸严肃的皇帝立刻眉开眼笑,抱过她亲了一口,“宝宝都会说话了呀,再叫一声!”县主又连声叫了三声。
公主在一旁解说:“儿臣原是教她叫外祖父的,宝宝还小口齿不清,祖父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倒是听我身边的杜姑姑说了一次外公便学会了,天天叫唤着!”说到这个公主就有点小郁闷了,宝宝现在还不会叫爹,叫娘还是“狼”,叫外公倒是一口就学会了,虽则杜姑姑说外公两个字好念,不比爹娘拗口,公主还是有点吃味儿,总觉的女儿很喜欢皇帝。
皇帝倒是挺满意的:“叫外公好啊,比外祖父还亲近些!宝宝就快满周岁了吧,上元节生的,正好那日宫里有宴会,直接把她的抓周礼放到宫里办吧!你应该老早就在准备了,这事就由你来操持吧,有什么不懂的问问皇后。”
公主原本还愁着十五宫里有宴席,只能把宝宝的抓周礼推后一天,却没料到皇帝竟然给宝宝这份体面,这在皇帝孙辈中可是头一份儿的,忙福礼谢恩。几位王爷进京之后也听说了永宁母女近来颇受帝宠,原以为只是些小恩小惠,如今看来皇帝分明是打心底里疼爱那孩子,都重新盘算起这对母女的价值来。
蜀王惯是个会钻营的,对皇帝也没有几个兄长那样畏惧,当即扯下腰上的玉佩去逗小娃娃,他的嫡长子和县主差不多大,哄孩子经验丰富着呢:“你叫宝宝呀,我是你小舅舅,你叫我一声,就把这玉佩给你好不好?”
蜀王瞧着也就二十左右的样子,还是个大男孩的模样,说这样幼稚语言倒也没什么违和感,宝宝伸手去抓玉佩,蜀王却是吊着引她,每次她快要够到了他又拿开,气得宝宝大叫:“坏!”
皇帝一把将玉佩抢过来训道:“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小娃娃,越活越回去了不是?”蜀王嬉笑不答。其他几个王爷都是成熟稳重的,做不来这等小儿行径,规规矩矩地给了见面礼也就是了。
县主是个坐不住的,在皇帝怀里待了一会儿就挣扎着要下地,公主说她自己能走,皇帝也就没扶着她,交待了宫女在一边看着。县主摇摇晃晃的走到几位王爷身边,拉一拉这个的袖子,抠一抠那个的腰带,没有人能拒绝小孩子这样软萌的生物,就连最冷酷的云王都握了握她的小手,孩子气的蜀王直接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县主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绿豆糕,蜀王问公主道:“她能吃这个吗?”
公主道:“吃是能吃的,搅碎了就行,我怕她吃坏了牙,倒不敢让她多吃。”
蜀王闻言拣了一块绿豆糕在手里捻碎了喂给她,却是没什么技巧,喂得满脸都是,好好一个白嫩嫩的孩子成了一只小花猫,公主瞧不得女儿这幅脏兮兮的样子,忙让人带她下去收拾。
晚上的宫宴除了多了几位王爷王妃,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县主前世还是千金小姐的时候也经常参加各种酒会,她那时就不喜欢这种应酬,如今做了小孩子更不喜欢,瞧着她娘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模样,不由想到以后她长大了是不是也要这样,一群戴着面具的人聚在一块儿谈笑风生,多怪异呀!县主拉着她娘要走,因为宫宴是在室内举行的,人多味杂,公主以为她闷了,顾虑到外头天冷就带她到附近空置的阁楼里待了一会儿,待到宴席结束之际才回去。皇帝舍不得外孙女走,想着宝宝已经断了奶,可以把孩子留在宫里让公主回去,不过瞧着公主对女儿的紧张劲儿估计不太乐意,皇帝也不好强行拆散她们,只交待公主初二那日早点进宫。
古代除夕是要守岁的,也不用守一整晚,正子时一到放鞭炮焰火迎新年之后就可以歇息了。县主还是小娃娃,早早就睡了,公主和驸马一道守岁,公主不耐烦应付驸马,拿了本书在独自看着,驸马也觉无趣,心里惦记着今日刚回来的梅姨娘,但也知道守岁是要陪正妻一道的,要不然又有人弹劾他不敬公主了。公主不搭理他,他又不能走,这长夜漫漫总要找点事情来做,想起他很久没和公主下棋了,便问公主:“公主,我们许久未下棋,守岁难熬,可要和为夫手谈一局?”
公主也觉两人同处一室不说话有些尴尬,欣然应允,两人下了几局各有输赢,新年一到放过鞭炮二人互道一声新年好也就各自安置不提。驸马原想和公主一道歇息,公主却说宝宝离不得她把驸马赶到了书房睡,驸马满腹憋屈睡下了。
国公府留香居里,梅姨娘也是满心苦涩,她在庄子上时心中最是记挂两个孩子,今儿好不容易回府见到两个孩子,却是喜忧参半。几个月不见两个孩子长高了些,也胖了些,尤其一向不爱吃饭的璇姐儿如今都不用人喂了,自己吃得欢实,她着实高兴,夸春兰照顾得好。只是两孩子见了她虽知道是姨娘,却没有以前那样黏她,相处了一个下午才亲近了些,晚上吃过晚饭后钟姨娘就来接人了,梅姨娘当然不让,说道:“多谢妹妹这段日子照顾琢哥儿璇姐儿,你照顾的很好,不过我既回来了,就不再劳烦妹妹了,孩子还是跟着亲姨娘好。”
钟姨娘却是道:“倒不是我要跟姐姐抢孩子带,实在是老太君说您教不好孩子,这才让妹妹带着,我可不敢违抗老太君命令。而且姐姐今儿刚回来,这留香居也还没收拾好,别委屈了两个孩子,他们这段时间也都是跟我住的,听雨轩他们都住惯了,还是跟着我回去吧!”还不待梅姨娘开口钟姨娘又问两个孩子:“琢哥儿璇姐儿,你们上午做的棉塑小猴儿才做了一半,要不要跟姨娘回去做完它呀!”
两孩子欢快答道:“要,姨娘我们快回去吧!”边说边拉着钟姨娘跑出去了,留下惊诧又悲愤的梅姨娘愣在原地。
却说钟姨娘是个有手段的,先是用一些民间小玩意儿拢住两个孩子,但是小玩意儿总有用完的时候,她得和孩子交心才行。两个孩子自从那事之后便在国公府失宠了,老太君对他们淡淡的,驸马为了避嫌也少来看他们,府上的兄弟姐妹们也对他们退避三舍,就连下人都对他们不那么殷勤了,只有钟姨娘会带着他们玩,给他们讲有趣的故事。小孩子都是敏感的,谁对他们好他们都清楚,这样的情况下两孩子简直把钟姨娘当成救命稻草,紧紧粘着她,就怕这唯一对他们好的人也要离开。两孩子刚开始是叫钟姨娘的,时间长了感情浓了直接把姓去了就喊姨娘,此时被梅姨娘听到却有如晴天霹雳,本来自己生的孩子不能管自己叫娘就够心酸了,现在就连叫姨娘都要分给别人一半,这可是自己十月怀胎养了三年多的孩子啊,难道还敌不过钟姨娘带这几个月吗?
梅姨娘流着眼泪坐到天亮,听着隔壁听雨轩的欢声笑语只觉心头滴血,这一切都是拜公主所赐,这些个贱人,她总有一天要让这些人跪在她面前舔她的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