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侧妃娘娘中毒了。”桔红道。
说着已经把方氏抱下马车。
褚浔阳狠狠的愣了一下,随后才猛地一下回过神来。
她的目光移过去,浅绿马上会意,“郡主别慌,奴婢马上去请延陵大人!”
言罢,夺了侍卫的一匹马就飞奔而去。
“郡主——”护送方氏进宫的朱远山也是脸色发白,到了这时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想要说什么,管家曾奇已经得了消息快步走了出来。
“府里的古大夫先过去了。”曾管家道。
“曾管家你亲自跑一趟吧,如果父亲不得空就先把哥哥找回来。”褚浔阳简单的吩咐。
曾奇早年也是褚易安在军中的部从,是有官职在身的,一般的侍卫根本就进不去宫门,一来二去等着过了层层关卡把消息传进去就得个把时辰。
曾奇的身份特殊,可以免除部分限制。
“好!”曾管家点头,马上就有是侍卫给他牵了马。
目送他离开,朱远山还是一副惊魂未动的模样,不可思议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褚浔阳看过去。
他的神色愧疚,悲愤之余几乎都有点想哭,“回来的这一路上小半个时辰,属下一直护卫在侧妃娘娘的马车旁边,几乎寸步不离,绝对没有任何可疑之人接近马车,也没有任何意外事件发生。”
方氏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她的为人本来就冷淡沉默,一路上她不吭声也没人过问,短短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怎么会?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褚浔阳的眉头深锁,脸上表情却是前所未见的凝重。
她和方氏没有母女情分是一回事,可方氏毕竟是褚琪枫的生母,而且这一次她又是在罗皇后传召进宫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事件本身就极为敏感和蹊跷。
想了想,褚浔阳就单手一撑跃上马车。
方氏常年不在京城,这辆马车就是她惯常用的那一辆,匀出来给方氏应急的,车内所有的构造摆设她都十分清楚,大致的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外敌侵入的迹象或是被什么人做过手脚的痕迹。
的确是如朱远山所言,一切都再也正常不过了。
可是好端端的,方氏怎么就会中毒了?总不会真是罗皇后做的吧?可如果是她做的,她不是老糊涂了就是直接疯了,平白无故的对方氏下手,除非是她是想和褚易安母子之间彻底决裂。
怎么看罗皇后也都不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的!
观察了一圈无果,褚浔阳就更是一筹莫展,目光不经意的一瞥,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的两封庚帖。
上面一封是打开的,上面还有方氏吐出来的一口血,血色半干,上面的字迹污了一些,但也还是能够辨认出来——
却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她的生辰八字!
很显然,这样东西不是方氏带着的。
见她对着那庚帖发愣,朱远山就狐疑的凑过去道:“这是侧妃娘娘从宫里带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说着就好奇的想要伸手去拿。
“哎!”褚浔阳抬手,顺势隔开他的手,狐疑的看了那东西一眼却警惕着并没有动,只就提了裙子跳下车,对朱远山吩咐道:“你先把马车带进去,还有今天陪同进宫的车夫和所有侍卫都看管起来,万事都得父亲和哥哥回来再行处理。还有这辆马车,你亲自看着,不准任何人接近也准人擅动。”
“是!”朱远山谨慎的应了。
一众的侍卫都有点儿忧心忡忡,不过东宫的规矩严,哪怕是有可能惹了祸事在身暂且也没人大肆的喊冤叫屈。
把这群人都处理好褚浔阳才匆匆的回了后院。
方氏住在东宫东边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常嬷嬷急的在院子里团团转,古大夫和桔红在里面轮翻给方氏把脉。
方氏的脸上透出乌青色,牙关紧咬,一直没有醒。
“怎么样了?”褚浔阳问道。
桔红在延陵君那里就只学了个皮毛,古大夫把脉之后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道:“这毒的药性很烈,好在是侧妃娘娘染的,小的已经施针暂缓她血脉流通了,不过小的医术浅薄,解毒却是不能的,郡主还是——”
“浅绿已经去请延陵大人了。”褚浔阳道,走过去坐在床边,担忧道:“你确定母妃这一时半刻之内不会有事?”
“暂无大碍!”古大夫点头。
褚浔阳于是也不再说话,只是眉头深锁看着床上因为脸色不对连面目都现出几分狞然的方氏。
延陵君和褚琪枫是几乎同时得了消息前后脚赶来的。
彼时褚浔阳正守在方氏的床头发呆,听闻外面的脚步声就赶忙收摄心神迎上去,“哥哥!”
他握了褚琪枫的手。
延陵君只匆匆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先快走到床边拿了方氏的手腕把脉。
褚琪枫沉着脸,回握了一下褚浔阳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也跟着走到床边。
延陵君把方氏的症状仔细的查验一遍,然后让深蓝取了某种无色透明的药液出来用水化在杯子里,有用金针在方氏指尖取了一滴血落入杯中,甄别之后就飞快的写了一张药方递给桔红,“你亲自去抓药,三碗水煎成半碗,晾凉了再拿过来给她灌下去,这要热服的话效果会大打折扣。”
“嗯!”桔红转身奔出门去。
褚琪枫这才走到床边握了握方氏的手道:“我母妃不会有事吧?”
“还好!”延陵君道,却再没了后话。
褚浔阳的眸光微微一闪,就打发了古大夫和丫鬟们出去,看到常嬷嬷还焦急的在站在旁边就道:“嬷嬷你厨房看看帮着桔红快点把药煎好拿过来吧,母妃这里由我和哥哥看着。”
“那好!”常嬷嬷犹豫了一下便提着裙子快步走了出去。
待到清了场,褚浔阳兄妹便是极默契的齐齐扭头看向延陵君。
“你有话要说?”褚琪枫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没什么,就是想征询一下你们当事人的意见,这个毒你们要怎么个解法。”延陵君道,语气倒是带了几分散漫。
虽然性命攸关的时候一般人的这种态度都极容易让人反感,但是见他这副神情褚浔阳却是彻底放心了——
既然他有把握,那就说明方氏不会有事。
褚琪枫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抬头朝褚浔阳看来。
方才回来的路上曾奇已经把方侧妃出事的始末大致的同他说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
“需要等父亲回来吗?”褚琪枫问道。
褚浔阳抿抿唇,唇角牵起一抹素净而略显苍白的笑,却是不答反问,“哥哥觉得呢?”
褚琪枫突然就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一撩袍角起身,风风火火一阵风一样大步走了出去。
这件事不管是怎么发生的,只就冲着方氏是在见过罗皇后之后出事的这一点上来看——
想要完全把罗皇后瞥了开去都不可能。
所以——
又何必让褚易安夹在其中难做?
褚琪枫雷厉风行,明显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褚易安回府之前了结此事。
褚浔阳抿着唇角看了眼床上的方氏,神色复杂,不能说是漠不关心,但那种关切从眼中流露出来却更像是责任而凌驾于真实的感情之上。
延陵君其实早就察觉了她和方式之间的母女关系微妙,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深深的困惑,见她这样一副表情,反而连宽慰的话都觉得无从说起。
屋子里没有外人,他抬手揉了揉她脑后柔软的发丝,轻声道:“需要我做什么?”
褚浔阳抬起眼睛看向他,想也不想的坚定说道:“我需要把这一次的事情最大限度的扩大化影响!”
不管是不是罗皇后做的,那个女人今天把方氏宣召进宫都绝对是没安好心。
横竖她的存在就只可能是块绊脚石,那么机会既然送上门来了,那便直接顺手启开好了。
“明白了。”延陵君笑笑,那笑容之间却是颇多无奈。
褚浔阳眼下的这个样子,着实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他什么也没问,褚浔阳也就佯装不察,又看了床上的方氏一眼道:“走吧,前面可能还得要你帮个忙。”
“嗯!”延陵君颔首,和她一前一后的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脚下步子一顿,吩咐浅绿道:“侧妃娘娘这里仔细照管着,娘娘现在的形势不甚乐观,暂且别叫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打扰。”
“是,延陵大人!”浅绿恭敬的点头应下,目送了两人离开。
彼时前院那边褚琪枫已经将今天方氏身边所有随行的侍卫审问过一遍,车厢里外也都当着众人的没见彻底搜查过。
最后的结果和褚浔阳之前得到的一样,除了多出来的两封庚帖之外再就其它一切如常。
“郡王爷,侧妃娘娘这来回的路上都是属下带人跟着的,属下可以拿脑袋担保,这一路上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的岔子。”朱远山道,语气肯定又带了几分愤然。
且不说方氏还是东宫里的主子,只就人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也被视为奇耻大辱。
“没有任何的差错?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褚琪枫冷然道,语气之中带着鲜有的怒火。
“这——”朱远山语塞,却是无言以对。
“郡王爷,奴才们都可以拿命担保,路上绝对没出任何的岔子。”其他的侍卫也纷纷附和。
“路上没出岔子?难道你们的意思是母妃她是在宫里出的意外吗?”褚琪枫道。
“这——”这种话并没有人敢于随便说,仔细的回忆了一遍,朱远山道:“娘娘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异样的。”
“母妃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一切如常,路上也没有出现丝毫的差错?那么倒是你们谁来给本王解释解释,母妃是如何中毒,又如何会躺在了那里,生死未卜?”褚琪枫勃然大怒,说道最后几乎是自嘲的讽笑出声。
一众的侍卫都是百口莫辩,一时哑了声音。
褚琪枫的目光锋利如刀,带着很强的威压之势,直盯的众人头皮发紧,场面正在胶着的时候就见褚浔阳和延陵君一前一后从后院的方向快不行来。
“哥哥,如何了?可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褚浔阳问道。
褚琪枫的目光冷冷从众人面上扫过,随便便是少稍稍缓和了神色,忧虑道:“母妃她怎么样了?”
“情况不容乐观!”褚浔阳道,也是一筹莫展,“说是毒性很烈,延陵大人开了药,桔红去煎了,不知道能不能有效。”
褚琪枫的面色不觉的又再冷凝三分,抬头看向延陵君道:“延陵大人可知道我母妃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是用多种毒素调和随意配的,毒药的成分我验出来了,不过侧妃娘娘中毒已深,要化解就不十分容易了。”延陵君道:“我只能说是尽力!”
“是通过饮食混进去的?”褚琪枫道。
“可能吧!”延陵君勾了勾唇角。
“这不可能!”朱远山已经气呼呼道:“郡主平时没有用点心的习惯,车上就只有茶水,可茶具那些侧妃娘娘连动都没动过。”
延陵君不愠不火的跳上车,虽然桌上的一套茶具明显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和很仔细的查验了一遍,最后却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褚浔阳皱着眉头,似是不经意的目光微微一扫,定格在旁边蒋六手里捧着的托盘上。
延陵君从车上下来,狐疑的走过去,“这是什么?”
“在车上发现的,母妃出事之前好像是在这个。”褚浔阳道。
她和褚琪枫都心知肚明,马车上没有丝毫被做过手脚的痕迹,唯一可能的纰漏就在这两封多出来的庚帖上。
“延陵大人——”褚琪枫深吸一口气,目光从那帖子上扫了一眼,似乎面色就又难看几分,“麻烦你一并看看吧!”
褚浔阳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一时却是不明所以。
延陵君闲闲的随手捡起上面一封沾了黑血的帖子,看过之后就颇为诧异的看了褚浔阳一眼,然后再打开第二封的时候脸色表情也是骤然一冷。
不仅仅是脸色,就连他周身的气场也是骤变,似乎顷刻间整个人就给裹上了一层寒冰外衣,冻的旁边的人都跟着一个哆嗦。
朱远山最沉不住气,第一个开口问道:“怎么?难道是这两封帖子上的问题?”
“哦!”延陵君回过神来,面上神情却极冷淡,以手指轻轻的在那折子边角裹着的防水牛皮纸上轻轻一层,隐约可见他指尖上一点淡到近乎物色的油腻痕迹。
所有人都屏息敛气的看着他。
他也只是轻轻的弯了下唇角道:“这两封帖子是哪里来的?”
“帖子?”朱远山一愣,然后脱口回道:“属下也不清楚,是侧妃娘娘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拿在手里的了。”
延陵君的眼尾一挑,深深的看了褚琪枫一眼,“郡王殿下,下官以为这件事还是马上进宫去当着陛下的面说清楚会比较好!”
褚浔阳想闹,他自然不遗余力的配合,可是现在——
似乎他自己在这方面的需求比褚浔阳兄妹还要强烈一些。
褚琪枫看着他的反应,目光又从手里庚帖上扫过一眼,心里就是莫名一闷,然后冷着脸别开视线道:“去备车,我和浔阳马上进宫面圣。”
“是!”蒋六答应着,赶紧下去准备。
褚浔阳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直觉上是那两封帖子的问题,不过她当时匆忙一瞥却只看到自己的那一封,却忘了去翻看下面的。
延陵君和褚琪枫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但又像是彼此互不待见。
“真是这帖子的问题?”褚浔阳狐疑的走过去,伸手要去拿延陵君手里的帖子。
“别动!”延陵君却是眼疾手快的避开,将东西藏到了身后,“有毒的!”
褚浔阳总觉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也没坚持。
蒋六很快准备好了车马,包括朱远山那一众侍卫在内,一行人匆匆赶往皇宫。
*
罗皇后突然得到皇帝传召,十分意外,尤其来人还是李瑞祥。
“这个时辰皇上不该是在御书房和朝臣议事的吗?”罗皇后问道。
“临时有事,已经屏退各位大人了。”李瑞祥道,他一向就只忠于皇帝一人,所以哪怕是在罗皇后这里也不会透露小道消息来卖乖。
正是因为这样,罗皇后就一直看他不顺眼,不过却也完全的无可奈何。
“你先去回了皇上,本宫更衣之后就来。”暂时压下心里烦闷的情绪,罗皇后语气平缓的说道。
“不着急,奴才就在这里等着,稍后引娘娘过去!”李瑞祥道,不卑不亢亦不妥协。
罗皇后顿时就觉得胸口那口气又顶了上了,可是对方的态度恭敬诚恳,她又无从发作,只能强忍着进去内殿更衣。
“没有听到消息,到底为了什么事?”皇帝极少有这样兴师动众的时候,罗皇后一边心不在焉的任由宫婢们给服侍着更衣一边问道。
“不知道呢!”彩月也是一筹莫展的摇头,扭头往外看了眼,透过珠帘和屏风隐约还能看到李瑞祥笔直立在那里的身影,莫名的,她也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去看看,梁嬷嬷在哪儿!”罗皇后道,心里没底,磨蹭好一会儿才换了衣裳出来。
李瑞祥略一颔首,退到一旁,“娘娘请!”
罗皇后皱眉,犹豫了一下,前脚刚跨出门槛却是迎着梁嬷嬷慌慌张张的从院外奔进来。
“娘——”远远的梁嬷嬷就有些把持不住的喊了出来,可是看到跟在罗皇后身边的李瑞祥,立刻就像是咬了舌头一样慌忙闭了嘴。
罗皇后的心口猛地一缩,紧跟着就是目色一厉想要开口询问。
“娘娘,皇上该等的急了。”李瑞祥适时提醒。
罗皇后张了张嘴,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心里却是越发的不安了——
李瑞祥今天的这个态度就很反常。
梁嬷嬷憋了一肚子的话,却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就心急如焚的看着。
罗皇后也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李瑞祥去了。
一路上她也不再试图打探什么,只是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总觉得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的样子。
御书房外一切如常,若一定要说是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多了几个面生的侍卫。
罗皇后的脚步顿了一下,李瑞祥就适时提醒,“娘娘,请吧!”
罗皇后烦躁的看了他一眼,一咬牙举步跨进门去。
里头的御案后头皇帝面色阴沉,完全处于即将爆发的边缘,褚琪枫、褚浔阳和延陵君三人跪在当前。
罗皇后的目色一寒,立刻就有些明白,然则完全不等她反应皇帝就劈头将手边放着东西砸了过来,怒骂道:“看你干的好事!”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对她动手,罗皇后吓了一跳,连行礼都忘了,只就面色僵硬的愣在那里,不可思议道:“皇上——”
“跪下!”皇帝怒声喝道。
罗皇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屈膝跪了下去,面上神色却是甚为凄惶的看着他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谁惹了您的不痛快了,千万要当心龙体。”
“朕不用你假惺惺的做好人。”皇帝面色涨红,手臂几乎是带着颤抖,遥遥在空气里点了她好几下才勉强压下一口气,指着落在她脚边的两封庚帖道:“解释!”
罗皇后垂眸看了眼脚边的东西。
乐水快走过去弯身捡起来,可是被皇帝强大的怒意镇着手都在发抖,低声道:“娘娘!”
罗皇后将两张庚帖拿在手里,比对着看了眼。
其实进门看到褚浔阳和褚琪枫她也就猜到会是为了这事儿,只是事先没有想到这两个孩子居然会公然闹到御前来罢了。
“这是浔阳和罗翔的生成八字!”罗皇后道,做出一副不甚解的模样对御案后头的皇帝道:“皇上您这是——”
“你还装糊涂?朕问你,这两封庚帖是从哪里来的?”皇帝道,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字字说道。
罗皇后一下子就冷了脸,不悦道:“皇上,是不是方氏对您说了什么?她是说臣妾迫了她还是逼了她了?这就敢跑到皇上的面前来嚼舌头,当真是不成体统。”
“你还是冥顽不灵的狡辩?”皇帝却像是一点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额角青筋直跳,许是气的大了,到了后面却是一时气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次的场合特殊,褚浔阳便是冷然的一勾唇角,侧目朝她看去,道:“这么说来皇祖母就是承认这两封帖子是您交予我母妃的了?”
“是她从本宫这里拿走的又如何?”罗皇后道,挑高了眉头还是端着她一国之母的架势冷冷道:“说她上不得台面她就是上不得台面,居然阳奉阴违的到后背来给本宫使绊子。”
她说着,就也有些愤然的看向皇帝,道:“皇上,臣妾也是觉得两个孩子合适才寻了那方氏过来一起商量着想要定下这门婚事的,毕竟方氏才是浔阳丫头的生母,这事儿得要她首肯了才算,绝对没有逼迫过她什么。当时也是她自己满口答应着允了此事,现在却出尔反尔告到您的面前来,诬赖臣妾了吗?”
她兀自说的慷慨激昂,悲愤异常。
皇帝看着她,只是阴着脸不住的冷笑。
婚事?罗皇后的这两张庚帖居然是冲着她的婚事去的?
褚浔阳闻言倒是一愣,下意识的就拿眼角的余光去瞧了延陵君一眼。
延陵君的神色淡淡,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已经再半点迹象也看不出来了。
这时候便是褚琪枫开口道:“祖母,纵使我母妃驳了你的意,你心里不痛快,责罚于她也都合情合理。琪枫知道我母妃不得您的喜欢,可就算再怎么样个,我与浔阳也都唤您一声皇祖母,哪怕只是看在我跟浔阳的份上,您怎么忍心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褚琪枫的神情悲怆,说是指责,却又带了无限的苍凉和无奈。
罗皇后震了一震,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尖声道:“什么下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会儿皇祖母你还想死不认账来掩饰太平吗?”褚浔阳道,她和褚琪枫不一样,连失望的情绪都懒得伪装,直接就是冷冷说道:“我母妃如今命悬一线,横竖是死无对证了对吗?难道就是因为她不肯应允您提的婚事,所以您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了?祖母,您可是堂堂一国之母,如此这般作为,就不怕叫天下之民耻笑,也叫我父亲心寒吗?”
罗皇后不由的勃然变色,脱口道:“方氏?她——怎么了?”
“你果然是无可救药了!”皇帝此时已经缓过一口气来,怒道:“早些年你容不下她,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把她远远的送出去了,如今时过境迁,却没有想到你竟会是这么个心思狭隘的毒妇!哪怕只是为了老大和这两个孩子,你——你还真能下的去手,你就不怕以后没有脸面见他们吗?”
“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罗皇后终于也是慌了,“方氏她究竟怎么了?”
所谓的众口铄金,尤其连皇帝都这么说了,她再想要不信都难。
所以呢——
方氏出事了?然后就在这个当口,所有的证据直指,她——
成了凶手了?
罗皇后只觉得这话听来可笑,可是所有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也笑不出来。
直到这时候延陵君才语气平静的开口道:“皇后娘娘,方侧妃在从您那儿回东宫的路上身中剧毒,命在旦夕,微臣查验过——毒药就隐藏在您手中那两封庚帖之上!”
罗皇后始料未及,茫然的垂眸去看自己手里东西,似乎很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延陵君说的是毒药,猛地一甩将那帖子扔了,后怕的退后一步斥道:“一派胡言,这么可能?”
皇帝看着她甩掉帖子的动作,眼睛眯了眯,突然讽刺的笑了来。
他的声音嘶哑,笑的人心里发毛,兀自笑过之后又于瞬间敛了神色,还是要要指着落在地上的那两封庚帖,重复道:“解释!把这件事给朕做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自己觉得刻意的解释的通了,朕就信你!”
他一直都知道这罗皇后的性格固执霸道,却是没有想到她竟然狭隘到如此地步——
压制褚易安,逼迫了方氏这么多年,如今老了老了居然变本加厉,直接就下了杀手了。
罗皇后的神色惶惶,六神无主的又往后退了一步,见鬼一样看着落在地上的两封帖子,半晌,坚定的摇头道:“这不可能,这帖子能有什么问题?”
皇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延陵君才又淡淡的开口道:“微臣查验过了,这两份帖子边沿的牛皮纸包边上被人抹了剧毒,并且以极易挥发的薄荷油相溶,方侧妃从娘娘处带了这两封帖子出宫,回城的马车上空间闭塞,挥发出来的毒物通过呼吸渗入体内,她现在——已经毒发了!”
方氏中毒了?
罗皇后脚下一个踉跄,突然听了笑话一样的笑了出来,“这怎么可能?她从本宫那里离开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
“是的!”延陵君道:“方侧妃是在回城的马车上中的毒,微车自己的检查过,证实毒药的来源就在这两封帖子上,方才另外极为同僚也查验过了,确认无误。”
他说着,刻意一顿,还是摆出一副公平公正与己无关的姿态道:“娘娘,事关重大,请您仔细想想这帖子的由来,或是都经了什么人的手。”
在所有人当中罗皇后是最有理由也最有可能来做这件事的,她和方氏不睦由来已久,再加上方才她自己自作聪明提起的赐婚事件,再说她是和方氏意见不合而杀人是最合理不过的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上她似乎都难逃干系。
而延陵君这话——
看似是在帮她想办法开脱,实则——
褚浔阳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抽了一下,隐晦的侧目朝他飘过去一个眼神。
延陵君敏锐的察觉到了,唇角也跟着勾起一个极为隐晦却异常冰冷的弧度——
罗皇后是该死,可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更该死!
之前没往这方面想也还罢了,此事一出他几乎立刻就想到头一天罗二夫人和罗予琯去寿康宫请安的事!
这事儿——
分明不是罗皇后一个人的主意!
罗家既然敢打褚浔阳的主意,那么就该提前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如今犯到他的手里来了,哪有不见血的?
褚琪枫的目光一闪,瞬间也就领会其意,深吸一口气道:“皇祖母,虽然您与我母妃不睦的事情由来已久,但您一直都是琪枫尊重的长辈,琪枫并不想大逆不道的怀疑您,但是身为人子,我也着实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濒临险境而无动于衷。所以就像皇祖父方才说的,您就此事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吧,只要是您说的,我都相信!”
委曲求全?循序善诱?
罗皇后自然知道方氏出事她首当其冲就是个现成的凶手,心里正在慌乱不已的时候哪里是经的起谁这么挑拨的?
心思飞快的一转,她便是一咬牙道:“这庚帖——是昨日江氏进宫的时候呈送本宫的!”
说着又唯恐皇帝会以为她是在推脱责任,忙又面有难色的解释道:“她只说是这段时间和浔阳丫头来往频繁又十分投缘,所以就拿了两个孩子的庚帖过来让,本宫这才宣召了方氏进宫商量此事的!”
罗家二房是她一直都想掌握在手的,可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弃车保帅了——
罗二夫人顶了这个罪名,总好过让皇帝怀疑她!
“李瑞祥!”皇帝冷声道,侧目给李瑞祥使了个眼色。
李瑞祥会意,抱着拂尘快步走了出去。
殿中的气氛寂静了一瞬,罗皇后是唯恐罗二夫人来了之后会不承认,趁着这会儿还有时间就赶忙道:“皇上,臣妾与您夫妻数十载,臣妾的为人难道您还不清楚吗?我就是再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不计后果的事情来。那方氏——我是不怎么喜欢她,可——可——我若真要容不下她,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褚浔阳心里冷笑一声,抿抿唇角看向她,正色道:“皇祖母,您之前是说找我母妃去商量我的婚事?我母妃她——答应了吗?”
“她——”罗皇后张了张嘴,一时间又是进退维谷,不知道该是如何作答。
褚浔阳也不管她,紧跟着又兀自感慨的继续说道:“父亲早有口谕颁下来,我们兄弟姐妹所有人的婚事都要他点头了才算的,若是我母妃不能顺您的意,也并非是她有心想要忤逆您!”
皇帝刚刚缓和了几分的脸色突然就又沉了下去。
罗皇后的心里咯噔一下,目光啐了毒一样的死死盯着她。
说方氏答应了?就方氏那个性子,既然是有褚易安的口谕在前,她怎么敢擅做主张?说她没答应?那岂不还是再次坐实了自己的杀人动机和理由?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那两张庚帖就会出了问题了?
虽然她把责任推给了罗二夫人,自己心里却是十分清楚——
那帖子根本就不是过罗二夫人的手送进来的,而是她叫下头的人准备的,难道——
是她宫里的人出了问题?
罗皇后的心里一时间千头万绪,只要想着一会儿罗二夫人到了必定也好闹的天翻地覆就更是眼前一阵一阵的想要犯晕。
时间似乎是过的异常缓慢又难熬,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听到外面李瑞祥匆忙的脚步声再次走了进来。
褚浔阳三人都没动,皇帝和罗皇后则是不约而同的齐齐看过去。
进殿的就只有李瑞祥一个人。
他的神色凝重,快走进来,对皇帝拱手道:“陛下,奴才去是晚了一步,江氏她——畏罪自裁,悬梁了!”
皇帝和罗皇后俱是一愣。
褚浔阳三人却是面面相觑,互相对望了一眼,却也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罗皇后只觉得坠入迷雾当中,但却是手脚虚软,冰凉一片。
褚浔阳唏嘘着喃喃道:“竟然真的是罗二夫人害了母妃吗?可是母妃与她素不相识啊!”
素不相识,更是何来仇怨!
虽然死无对证,但所有的矛头都还是直指罗皇后。
“皇——”罗皇后下意识的就想开口辩驳。
显然皇帝新柳已有定论,不等她开口就已经冷然道:“你罗家的人如此大逆不道,你坐在这一国之母的位置上却未尽到教化引到之责,几日起就回你的寿康里去给朕闭门思过,公务暂且交由庆妃和德妃处理,以后不得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寿康宫一步!”
这是变相的软禁,实际上也是相当于打入冷宫了,这也是几十年夫妻之后他能给这个女人的最体面的结局了。
罗皇后的眼前一黑,身子就摇摇欲坠的跌坐在了地上,拼命的摇头道:“皇上,您不能不信臣妾,此事与我无关,真的与我无关!”
“朕没说与你有关!”皇帝冷声说道,“送皇后回去!”
李瑞祥招招手,马上就有两个内侍进来扶她。
罗皇后刺激过度浑身虚软,虽然极力的想要挣扎,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榻的被人架着往外走。
没有拿到她的手腕,不管怎样皇帝都会留着她的性命的,这一点是早在褚浔阳几人的预料之中的,罗皇后如今的这般年纪,想复宠已经是不可能了,关起来就是一辈子,等于是废人一个了!
皇帝的心情不好,只又敷衍着安抚了褚琪枫和褚浔阳兄妹两句也就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了。
三个人先后从御书房出来,正要出宫,就见蒋六急匆匆的应了上来,附耳在褚琪枫耳边说了两句话。
褚浔阳和延陵君互相对望一眼,也跟着警觉起来,“怎么了?”
“有人潜入东宫,闯进了母妃那里。”褚琪枫道,每一都轻飘飘的却叫人的一颗心都跟着猛地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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