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她一头青丝散落在肩头,借着微黄的火光,越发衬托得她颈脖修长,眉目柔和。
美轮美奂的叫人挪不开眼。
他勾着唇轻笑一声,伸手将她鬓边的乱发勾到耳后:“我这副模样可是经不起你折腾的。”
一时间心中又觉得万分可惜,那些个东西下手未免也太没得轻重了,这会伤得这般深,可是当真甚个都做不了。
卫静姝反应过来这人说的甚个,面上一红,啐他一口:“死到临头了,心思还这般龌蹉。”
跟着又挣脱他的手,复又往腰间摸去,直闹得李君澈神色一变。
“有了。”卫静姝从他腰间寻到那柄他平素带在身上的短刀。
短刀出鞘,带着几分寒光,叫李君澈那些个旎漪心思顿时散得干干净净,嘴角扯了又扯。
卫静姝横他一眼,噗哧一笑,将短刀往他跟前一送:“你也晓得怕。”
跟着眼珠子又在他身上乱转。
李君澈忙弓了弓身子,无奈一笑:“是呢,怕你伤到手了,毕竟刀剑无眼。”
又道:“快放好,小心伤着了。”
卫静姝没作声,目光落在短刀上头半响,这才一咬牙,抓了自个的头发,一刀下去截了大半。
“你做甚个?”李君澈一惊,忙坐直身子,可随即额上沁着细密密的汗,又脱力的靠在石头上。
“救你。”卫静姝不懂医术,可她记得前世王扶柳说过,关键时刻发丝烧成灰,也能救人一命。
这话是真是假卫静姝也不知晓,可今儿不管有无用都要试一试,总不能当真看着李君澈流血过多而死。
姑娘家最是爱美,卫静姝也是,削了这么一截头发,自然心疼,可既然削了却也不后悔,动作利落的扫了块干净的地儿,将头发放好,用火一点便烧得噼里啪啦的响。
李君澈博览群书,又久病成医,自然晓得卫静姝为的哪一桩。
一时间只觉心中被填得满满的,张着嘴儿甚个都说不出来。
卫静姝仔细认真的模样映入眼帘,李君澈闭上眼眸,想起的却是那个一身妇人装的卫静姝,坐在院子角落的石凳上,一坐便是一日。
他在屋内见客,觉得疲累了,一抬头便能透过窗柩,看见她低眉敛目的趴在石桌上,认真的临摹字帖。
那字帖都是他写的。
“我也不知有无用,你试试……”卫静姝的话将他拉回现实。
一抬头便见她用衣裳上的布料将一把发丝灰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神色间也是忐忑不安。
李君澈瞧见她那一头散乱的短发,想得却是这般模样,若是赶在今岁成亲,可如何梳髻。
他将头上敷得发热的湿布帛拿下来,艰难的转了个身,应得一声,又道:“我的沅沅又救爷一命,看来爷非得以身相许才行。”
卫静姝用短刀将他后背的衣裳划开,小心翼翼的将那些黑漆漆的头发灰撒下去,闻言怒了努嘴:“三日两头的,不是这儿受伤就是那儿受伤的,我可不要。”
听得李君澈低低的笑声,又怒道:“笑什么笑,当真丁点不叫人省心。”
山洞外的大雨丝毫不见有渐熄的趋势,卫静姝还未同李君澈包扎好,他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火势越发小起来,微黄的火光照出李君澈轮廓分明的面容,安静而又放松。
卫静姝随意的拢了一把头发,将他放到铺了枯叶的地上,复又往山洞外头跑一趟,湿了布帛敷在他额上。
李君澈睡得不深,听见动静便抬眼来瞧得一回,见她来来回回的忙碌,复又闭上眼眸,说不上是甚个滋味,心头却是发飘。
待一切安置好,卫静姝这才停下来,往李君澈身边的石壁一靠,周身的疲惫这才显现出来,左侧的肩头也甚是酸痛。
她打了个哈欠,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句甚个,只觉睡意如同狂风大浪般袭来。
整个人瞬间进入半眠状态。
忽然之间听得李君澈一声轻唤,又猛的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往他跟前一扑,连眼儿都未完全睁开。
李君澈牙齿打颤,嘴唇干裂,声音轻得几乎都听不见。
“冷,冷……”
卫静姝瞬间清醒过来,晓得他那伤口不太好,时冷时热,忙道:“我去烧火。”
说着便转身,却叫李君澈抓了手腕,微微用力,便跌他满怀。
卫静姝连气都生不起来,忙哄道:“快放手,我去烧火,烧了火起来便不冷了。”
李君澈双眸紧闭,恍若未觉,越发将卫静姝搂得紧紧的,滚烫的面颊蹭在她颈脖上,声音又软又糯似足了个撒娇的孩子:“冷,沅沅,你抱抱我……”
卫静姝对他这撒娇的模样完全没得招架能力,瞬间便心软下来,咬着唇含糊不清的应得一声,见他身子依旧抖得厉害,这才伸手将他圈在怀里。
手势又轻又柔的拍着他的肩头:“快睡吧,我抱着你呢。”
李君澈果然整个人放松下来,却依旧挨着卫静姝的颈脖,轻唤:“沅沅……”
卫静姝只当生病的人多柔弱,他唤一声,她便不厌其烦的应一声。
夜越发深,山洞里头的一堆柴火渐渐熄灭,外头的雨势也散去。
李君澈一夜无梦的缩在卫静姝的怀里,睡得香甜。
晨曦的阳光照进山洞里,一睁眼便能瞧见卫静姝的睡颜,李君澈心情甚好的勾唇一笑。
卫静姝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怀里的人有动静,忙惯性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哄到:“没事没事,我在呢……”
李君澈应得一声,果然不再动,他身上的高热已经退了下去,后背的伤口也止了血有结痂之势,只面色有些难看罢了。
这会子温香暖玉的,越发觉得这一刀当真砍得值。
卫静姝自不知他心中所想,方才哄得那一句后,便又脑袋一沉睡过去,心中记挂着李君澈,不多时复又清醒过来。
她一边坐起身一边往李君澈额上探去,眼儿还未睁开,便笑道:“还好没事了。”
李君澈低低应得一声,面带几分娇羞的笑意:“你昨儿对我又搂又抱的,日后可得负责才是。”“呵呵……”卫静姝干笑两声,嘴角一抽一抽的:“我还是喜欢你半死不活的时候。”
至少乖巧听话得多。
李君澈眉眼弯弯,也跟着坐起身来:“我也喜欢你温柔体贴的时候……”
比如昨儿夜里,要甚个便满足甚个。
卫静姝横他一眼,打了个哈欠,起身往洞口行去,叫外头的凉风一吹,越发醒神。
却听得后头传来悠悠之声:“索性无事,咱们不如来讨论讨论聘礼的事儿吧,总归日后也用得上。”
“什么聘礼?”卫静姝转过头来瞧他,见他眉目中的笑意,刷的一下面红耳赤。
李君澈却是又道:“你不是说,你想嫁给爷,也喜欢爷么?正好,爷也喜欢你,还特别想娶你,如此两情相悦的,不成亲岂不是遗憾终生?”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卫静姝说那话的时候,只当他死了,伤心难过得语无伦次,这才说了那些个心里话。
这会子叫李君澈堂而皇之说出来,她便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忙转过头去,也不看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打太极道:“世子爷多虑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爷想娶妻生子,如何都不当同我一个姑娘家商讨。”
李君澈见她那窘迫的模样就好笑,却还特特逗她,佯装沉鸣半响,点头应道:“说得也是,改日让雍靖王去你家提亲。”
不等卫静姝发作,复又道:“你怎的不唤爷作君澈了?昨儿倒是唤得挺顺口的,或者唤子修也可得。”
“世子爷世子爷的,未免也太生疏了,毕竟咱们日后迟早都是一家人。”
卫静姝秉承着不同鬼门关爬出来的人计较,硬生生的将那股子怒气压下去几回,却终是忍不住炸了毛,转过身来行到李君澈跟前,不由分说的往他小腿踢去。
“谁跟你是一家人了,谁要跟你成亲了,你这人昨儿夜里就该死干净了的,活着简直浪……”
话音还未落,李君澈便一脸虚弱的往后头一倒,捂着心口一副喘气都困难的模样。
卫静姝吓得脸色都变了,嘴里还未完的话都尽数吞下肚,忙蹲下身来,着急的问他:“怎么了,怎么了,可是我碰到你伤口了?”
见李君澈咬着唇不说话,一副痛苦不已的模样,又生了自责之心:“都是我不好,你身上还有伤,我当让着你的……”
“没事,死不了……”李君澈摇摇头,声音虚弱:“不过,迟早也是要死的。”
卫静姝眉头一蹙,却听他又说:“你的存在于我而言就似空气一般,人没了空气如何还活得下去。”
“你既然不想嫁给我,又不喜欢我,我失了最重要的空气,又如何活得下去。”
卫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