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大波人都期待着丁七爷拿出自己的藏品来鉴定,林逸也就随波逐流,跟着一起沾个眼缘了。
本来像这样的大型活动,保安措施各方面是很严密的,那些已经展出的藏品自不必说,不是锁在玻璃展柜,就是悬挂在红外线报警器防守的地方,至于丁七爷所谓的藏品,则是放在随从抱着的盒子里,盒子是细长的长方形,是那种典型放置卷轴字画的画盒。
丁七爷很有气魄,只是拍拍手,那捧着画盒的随从上前,七爷便从中拿出来一幅卷轴,在展示台上将画轴铺展了开来。
林逸抬头一看,却是张大千的《碧池红荷》---不过奇怪的却是,林逸并未从这幅绝世名画中闻到一丝一毫的墨香气息。
怎么会呢?林逸忍不住揩了揩鼻子。黄蓉却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问他:“怎么了?”
林逸就说:“没事儿,鼻子痒痒。”
黄蓉哼了一声说:“我不信。”
再看现场---
“呀,《碧池红荷》?”朱梓君初看到这话,便感叹道,“如果是真品,这可是国宝级的字画啊。”
丁七爷哈哈一笑,“世侄好眼力,这幅画作的确是张大千的《碧池红荷》。”说着,他便回头看了朱梓君一眼,再转过头来,对纳兰珠,詹院长等人介绍起来,言语间颇有些卖弄的意思。
“众所周知,张大千极爱荷花,养荷、观荷、画荷,成为张大千创作生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曾说过:‘画荷,最易也最难。易者是容易入手,难者是难得神韵。’在他眼里,美人也是如此,皮相容易,气韵难得。然而张大千有位女弟子冯碧池,不仅姿容秀美,且随恩师学画多年,气质脱俗,所作荷花画颇具张大千风骨,因此深受大千赏识。”
“他之所以偏爱画荷花,除其它原因外,还在于‘中国画重在笔墨,而画荷是用笔用墨的基本功’。他认为画荷与书法有着密切关系。故此,张大千画荷的作品不但年年有,而且不断推出新意。形成驰名中外的‘大千荷’。他在三十五岁时作的《金荷》,就被法国政府购藏;2011年香港苏富比春拍上,所作《嘉藕图》更是拍出了1.91亿港元的天价。”
“这幅《碧池红荷》,就是张大千晚年所作赠与女弟子冯碧池的佳作。大师不仅在83岁高龄之际耗费心力创作此画,并且亲自带到香港,送到冯碧池手中。其中暗含女弟子名讳谐音,巧妙至极,此中情意不言而喻;娉婷荷花仿若美人的化身,于徐徐清风、簌簌荷叶中暗香浮动,意境深远。”
“该作品从构图、色彩到笔法,都与2011年香港佳士得4742万元拍出的《泼彩钩金红莲》甚为接近,区别是尺寸小两平尺,也少了一抹钩金。然而,受画人冯碧池被誉为香港‘全才女画家’,名气颇大,是个不错的加分点,同例可见2011年朵云轩拍出8050万元的齐白石《高立千年》,一大加分点就是此画是为名人显宦所作,故而最终超过此前拍卖行同类题材的作品;加上冯碧池本人气质清丽脱俗,而钩金妖冶,想来也不相符,所以才未曾添加。”
“如今红颜已逝,只留这幅《碧池红荷》记录着当年的风华正茂、情愫芊芊。那一荷一叶无一不是美人的风骨,诉说着大师对美的向往和追求,对这份红尘情缘的珍重与怀念。我们仰望大师的项背而不得,也只能在此一睹如此佳作,追逐大师那一份情怀,在无限遐想里平添一分叹惋。”
……
这次来参加“书林大会”的,大部分都是胸中多少有点墨水的读书人,另外就是那些热衷于文学艺术,喜欢附庸风雅的商贾。他们毕竟见识有限,又哪里真正懂得什么画道,丁七爷这一番话说下来,确实是把他们震住了。再加上丁七爷四大藏家的的高贵身份,所以当他刚说完,周围众人便齐声抚掌赞叹起来。朱梓君和詹院长也跟着鼓掌称赞,至于纳兰珠,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看起来仿佛对丁七爷的话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微笑也只是出于礼貌。
林逸旁边的老曹双眼刷刷冒光,嘴角冒沫,满脸敬佩,手掌都快拍肿了;对于他来说,眼前这帮人可都是藏界的大明星,是自己祈望而不可至的高度,全都是奋斗目标和努力的偶像。
黄蓉呢,虽然戴着口罩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林逸可以肯定,绝对是小嘴一撇,不屑一顾。
鼓和了一阵之后,丁七爷便按照事先约定,非常大度地再次邀请詹院长给他做鉴定。詹院长看了看画之后,摇了摇头,指了指朱梓君。丁七爷便顺水推舟地让这位关系不错的世侄来鉴定。
其实,在丁七爷看来,这幅画肯定是真品,因为他已经请了好几个大学的教授看了这话,全都说是真品,所以他心里已经确信这是真品。所谓找朱梓君来鉴定,只不过是找个由头让他在纳兰珠面前表现一下,如果这位世侄能够靠着鉴定功力引得纳兰小姐青睐,以后成双成对,对他丁七爷也有莫大的好处。
朱梓君等这个机会好久了,毕竟在这样的书林大会上,能人辈出,藏龙卧虎,像他这样一个世家子弟想要出风头必须要找到合适的机会,而眼前的这个机会就是最好的。
所以朱梓君谦虚了一番之后,便不再推让,而是拿着放大镜开始煞有介事地看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他的表情是有些不经意的,因为他也以为丁七爷这么精明的人,在买这么贵的画之前,必定是找人鉴定过的,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但是仔细看了一阵之后,他的脸色便变得有些凝重,眉头也皱了起来。
再仔细看了许久之后,朱梓君站了起来,摇了摇头,说道:“七爷,这幅画怕是赝品。”
林逸听到这话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看不出这个朱公子还真有几分眼里。”
林逸再看看詹院长,当他听到朱梓君这么说的时候,也带着笑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是同意朱梓君的话。
而丁七爷听到他这么一说,虽然眼神里有一丝惊讶,却很有大将风范,不动声色,笑问道:“梓君,怎么会呢?那些教授都说,这幅画的用笔,用墨习惯,作画时的节奏韵律,印章,落款,画风,落笔全都是十足十的张大千,怎么会是赝品?”
“确实,这幅画墨法用得妙,枯湿浓淡兼施并用,尤其是湿笔用得妙,水墨的渗化和笔墨的融和,完美地表现出荷花枝蔓的缭绕与深度。在技巧上,或细笔勾勒,或粗线勾斫,有处运笔酣畅流利,有处又是方拙之笔,笔情恣肆,潇洒奔放。”
说到这里,朱梓君不禁击节赞赏道,“无论是用笔,还是造境,这画都几乎与真迹无异。与张大千齐名的白石老人曾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而这句话也可以用在这幅画上。倘若不是仿者临摹之心太重,笔力略欠厚重,线条也略过光滑的话,我也差一点就要看不出来了。”
朱梓君自顾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通,把丁七爷给听得头晕脑胀,不过他表面上还是非常淡定地扭头笑问詹院长,“詹院长,你以为如何?”
詹院长略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这下丁七爷才有些动容了,叹息一声道,“惭愧啊,我虽被称为金陵四大藏家,却还是眼拙,花大钱买了一个赝品,说出去还不被人耻笑---这幅画要它何用,不如一把火烧了倒好。”
不愧是大藏家,虽然打眼,却依旧霸气十足,上千万的东西说烧就烧。
看到丁七爷要一把火烧掉这幅赝品,朱梓君便笑着宽慰道:“七爷,你不用太过着急,这幅画虽然是赝品,但是却也不是一文不值。”
“哦,怎么说?”丁七爷睁大眼睛,问道。
“照我看,这幅画虽然是赝品,但是这么多年来,能够将张大千的画仿得如此地步,几近以假乱真的地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女徒弟---冯碧池。”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大有峰回路转的意思。
朱梓君很是享受作为众人焦点的感觉,他看了一眼四周,笑了一下,紧接着又得意地说道,“冯碧池一生最喜欢的画家就是师傅张大千。而她早年的艺术生涯,也是以临摹,仿造为主,其中以恩师张大千的画为最多。冯碧池不但对张大千的画风学得十足十,而且对张大千一生中用了多少枚印章,哪一枚印章用于某年的作品中,其中某一枚印章又在哪一年跌损过,上面有什么样的残缺,都做有详细记载。因此,她摹仿出的假画,在很早的时候,就曾经蒙骗许多收藏家,将她的伪作当作真迹收藏,以致不少鉴定家在她面前也大跌眼镜。何况这幅画本来就是张大千送给她的,日夜揣摩,临摹至此,就更情有可原了。”
听到这里,丁七爷的神情略解,虽然不是一代大师张大千,是他女徒弟的作品,也算不错,“哦,这么说,这幅画乃是出自冯碧池的手笔?”
“应该是这样的。”朱梓君自信地点点头,说道。
周围众人虽然不太懂,怎么这幅画一下子从张大千的作品就变成了他女徒弟的作品,男变女,这“变性”也太快了吧。但是看戏不拆台,既然坏事儿变好事儿,大家伙也就跟着附和,“好啊,好啊!”“不错啊,不错啊!”“真惊险,原来还是一件宝贝。”
……
就在场面稍微缓和的时候,林逸突然听到“哧”的一声轻蔑的笑声,然后我就看到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朝着他这边看来,林逸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声笑声,竟然是黄蓉发出来的。
看起来这丫头唯恐天下不乱,所以才会故意发出这轻蔑的笑声。
看着吸引了众人目光,貌似还得意洋洋的黄蓉,林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心说:“惨了,丫头,这次我要被你害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