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他视线乱瞟,从她细白的脸庞瞟到地上,眼里笑意越发的浓。

“可父亲身边伺候的不少,要排查也需要时间。”谢幼怡再三考量,到底是不知不觉踩进圈套了。

毕竟抓出元凶,就是证明她父亲清白的最有效办法。

宋晋庭闻言心里开出一朵花,对她说话的语气神色却再正经不过,甚至还沉吟了片刻:“有些细节定然是要侯爷才能知道,对什么人可疑只能问他。可你也见着了。”他说着把手伸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侯爷是不信我的,但侯爷肯定听你劝,偏偏大牢重地又不能带你一个姑娘家进去。你说得对,总该避嫌,我才能服众。”

他像是被难住了,叹气皱起眉头。

谢幼怡偏过头看他,已经是信了他七分,想了想摘下自己的帕子,迟疑片刻后给他:“你拿这个给爹爹看。帕子虽然没有印记,却是我爹爹先前陪着娘亲选的料子,为此还跟人起了冲突,你说我给的,他肯定能记起来。你就说是我让问,有没有对谁起疑,我也好有个头绪。”

“这……我试试。”他伸手接过,绸缎细腻,握在手心,像是她在家里握着他手时一样。

两人终于心平气和议定一件事,先前说着话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会一时又无话可说了。谢幼怡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把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光线昏昏,美人如月皎皎,随意一个动作都是带着风情的。

宋晋庭觉得此刻甚美好,如若她再能笑笑,那就真的是岁月静好。

“窈窈你怎么都不对我笑了。你及笄那日我灌了黄汤,心里憋闷,对你轻浮了,你……还恼我吗?”

他是真心想知道她的想法,却不知道触动谢幼怡旧忆,比及笄那日更久远的那番光景,耳边回响着被掌戎司那些人欺男霸女的哭喊声。

她心头一跳,恶心的感觉冲上来,难受地按了按胸口。

“我还没打扫完。”她迈出脚步,头也不回就要下楼去。

宋晋庭忙伸手扶她:“脚都崴着了,别逞强。学院里我不好背你,你在这儿等等,我喊人来扶你回去。”

他知道什么叫进退有度,她抗拒提起及笄那日的事,那他便不多说。总归犯错了,老老实实受该有的对待。

谢幼怡脚裸确实钻心地疼,身体是自己的,没有什么好矫情的。她还得帮父亲找出内鬼,自然要多保重。

她任由他扶着自己。

在他手掌实实圈住自己胳膊时,她才发现他手掌很大,与他相比,自己实在纤细得不值一提。刚才他真若带着怨忿来,十个她也没有办法反抗的。

莫名的,盘恒在心里头那阵恶心就被一股暖流冲走。

宋晋庭言出必行,该君子的时候温润端方,把她送到楼下,微笑着与她告别利落离开。

她撑着小方几坐下,青年在那片阳光远去,给萧瑟的庭院注入一抹鲜活,这个久别重逢的秋日里好像就多了什么想让人挽留。

很快,一个小丫鬟就急急忙忙跑过来。

“听说谢姑娘不小心崴了腿,奴婢来瞧瞧,姑娘还能走吗?”梳着两束小髻的小丫鬟伸手扶她。

她笑着说可以:“就是要借你点力气。”

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开,回到学舍,她把里衣都汗湿了。在医院里长住的郎中也过来,小心翼翼帮她掰了掰腿。

“没有伤到骨头,姑娘今日暂且不要动了。”

谢幼怡谢过,一通折腾,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疲惫得连指头都不想动。

不想她名下一家银楼的伙计在这个时候寻过来,急得满头都是汗给她禀报道:“姑娘,店了出事了。今日店里按您说的推出新的步摇,到了礼部尚书夫人那头就止了,余夫人却非得说我们徇私给人插在前头,不依不饶骂我们是仗着生意好,店大欺客,非要见东家您,管事实在应付不来。”

她皱了眉头,心想跟余家真是八字不合,可那店没过明面的,她可不会为一支步摇露面。那只会有更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与你说的话你仔细听好,然后转告掌柜……”谢幼怡略一思索道。

就在谢幼怡这头还得伤神管铺子事情时,宋晋庭打马一路再回掌戎司。到了地方径直就往牢房去,再次见安平侯前,他把谢幼怡给的帕子牢牢绑在手掌上,挑眉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宋·诓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晋庭上线~

对,我又改书名了,是不是很接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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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文里掌戎司的作用类似锦衣卫,但责权更大一些,因为架空,避免误会就把改成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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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姑娘家的帕子,被一个男人小心翼翼缠在手上,连结都打得精致,落在别人眼里肯定是变了味道。

何况那个姑娘还是自己的女儿!安平侯见到宋晋庭,一眼认出那是女儿的东西,没等他开口就先炸毛了。

“宋大人这手包的那么严实,是废了吧。”安平侯眼神跟刀子似的甩过去。

要不是顾着女儿的名声,他肯定要破口大骂。

宋晋庭嘴角啜着笑,闻言低头看手帕,目光缱绻,道:“谢谢侯爷关切。我有灵丹妙药,再大的伤转瞬就能好。”

说完还气人的把手抬起来扬了扬。

安平侯一口气梗在胸口,脸彻底黑了。

但这好歹以后自己的是泰山大人,宋晋庭没再过分,敛神正色道:“侯爷也知道我见过谁了,我亦知道侯爷最会审时度势,想必对我先前的建议已经有决断。若侯爷想起哪里有可疑,随时都能找我,她同样等着侯爷的消息。”

两人合作的好处就在眼前,宋晋庭知道安平侯不会拒绝的,拒绝了,总呆在牢里,也怕他真把谢幼怡给哄跑了。

铁板钉钉的局面,安平侯抿着嘴没吭声,算是默认。

宋晋庭会心一笑,抱拳拱拱手转身,快速避开安平侯要扑过来抓掉帕子的举动。

气得安平侯在他身后破口大骂。

刘九被调派到他手下,听闻他回来去大牢,便在大牢门口等他。

宋晋庭一出来,刘九笑着迎上去,正式朝他见礼道:“大人有什么便吩咐,属下任凭大人差遣。”

他见到人,只微微一笑,配着那张白净的面容,再儒雅不过。心里想的却是全是往后的刀光剑影。

他来掌戎司前就打听过了,抢的谁的位置心里明白得很。苗隐把刘九派他手下,有监视的意思,刘九心里肯定暗恨着,估计憋着劲要抓他小辫子的。

不过他心情不错,懒得计较这笑里藏刀,伸出手在把刘九肩头上的褶子给抚了抚:“千户可是连圣上都夸过的人,能力卓然,确实是有要千户鼎力相助的。”

“大人这话就太过客气了。”

“那我就不跟你说这些客套话了。”宋晋庭手朝大牢方向一指,“圣上没下更多的旨意,只是让审,我先问了问,安平侯一口否认那信是出于他的,我免不得得从信里找出蛛丝马迹来。拿了证据才能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再审,所以在我重新提审前,我们都得把人看好了,可不能让人在牢里出什么问题。”

刘九闻言,自然而然先想到谢家当年怎么对宋家的,如果人在牢里出事,刚上任的宋晋庭就得先落个公报私仇,被参一本这佥事估计屁股没坐热就得挪位了。

“大人放心,人归我们管,我们肯定会看得严严实实,连耗子不能靠近安平侯一步。”刘九再次拱手。

宋晋庭点头,说一句劳烦,甩着手里的马鞭离开。刘九听到马蹄声远去,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

谢幼怡一日奔走,又伤着脚,早早用过饭就歇下。

仿佛才刚刚入梦,就迷迷糊糊听到窗户有响声,她被惊醒,侧耳一听确实是有人在敲窗子。

外边静静悄悄的,一下又一下的声音仿佛就敲响在心头,她那点睡意瞬间被惊飞到九云霄外,连忙撑着坐起来。

大半夜的,谁来敲窗子!

念头刚起,脑海里就闪过宋晋庭在阁楼里带笑的双眼。

窗子又再响起,是十分有节奏的声音,连着敲三下,不多不少,过片刻会仍是敲响三下。

等到谢幼怡趿着鞋子打开窗。

外头是学舍高围的院墙,墙边下的几棵树已经掉得光秃秃,而站在夜色下的男子眼睛如月牙,笑着说:“嗯……我还以为窈窈要我数到三百才开窗呢,我刚数到二十一。”

“你怎么跑来了。”谢幼怡可没有他的轻松,声音压得低低,还探头往左右两边看,“会被同窗撞见!”

“窈窈担心我被人发现,要受罚吗?”他依旧笑得温柔,双手一撑窗子,直接就坐到窗台上,侧着头看他,“别怕,我算好时间,这个时辰巡视人的没走到这儿。”

谢幼怡抬头,见银色的月光在他眼里生辉,抿唇淡淡看着他。

她不是说了会被同窗看见吗?

宋晋庭丝毫不在意她还是带有警惕和疏离的目光,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递她眼前:“跌打药酒,比郎中的更好用。”

小小的瓷片泛着温润的光泽,谢幼怡伸手接过。他也从窗台上跳下去,又是刚才站着跟她说话的模样:“要我帮忙揉揉吗?”

怎么可能要帮忙?谢幼怡面无表情地摇头,他就可惜似的叹气,然后伸手帮她关窗:“夜里风凉,你快回去躺着,药要在掌心捂热了再揉按。自己下不去手,就明早让丫鬟帮你。”

他话音随着窗子关上也消失了,谢幼怡站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手指在还带他体温的小瓶子身上抠了抠,秋夜染在身上的凉意仿佛不见了。

宋晋庭利落翻墙离开,还在墙头下站了会,细细回想她刚才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眉头越皱紧。

她究竟怎么了?

只是这一时半会也得不到答案,宋晋庭敛起神思,去见杨宪清,旁敲侧击没能问出什么有关于她异样的话,丢下一句‘我回京’就跑了。

使惯来严肃的老夫子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的两日,谢幼怡并没有再见到宋晋庭,心里在想父亲怎么没有任何消息,准备今日再等不消息便找先生告假回家去。而在她焦急等消息期间,瑞王倒是跑来女学一趟。

虽然没有再大摇大摆出现在众人跟前,而是借着杨宪清的名义把她喊到跟前去,事情做得还是太过招人眼。

堂堂瑞王进女学,肯定是要引起的注意的。

于是谢幼怡就停留了三句话的时间,匆忙离开,没给瑞王留机会说话。

瑞王又一次失魂落魄离开,不明白她怎么就不愿意开口朝自己求助,也不知道谢幼怡一开始起求助的打算也是越过自己,但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怪她太过冷情了。

很多时候,消息真是见风就被吹得是人都知。瑞王来女学的事大家下午就知道了,还知道把谢幼怡喊过去,一时间谢幼怡就再成了同窗间议论的对象。

余婉得知后,气得在屋里都想摔东西,在课堂上间到谢幼怡自然恼得慌,瞪着她的眼睛都能喷出来火。

不过她很快就又勾着唇,刻薄笑着扬声道:“幼怡,你父亲进了掌戎司的大牢,你不知道吗?怎么没有请假回家去看看,也好在那日你没回去,听说是宋先生亲自去侯府押的安平侯呢。”

消息滞后的姑娘们都哗然,谢幼怡没理她,安安静静坐到自己位置上。边上三公主担忧看过来。

余婉就是想让她难堪,依旧说着:“若不是我娘亲派人来说定到钰翠楼新上的步摇,我还不知道安平侯出了这样的大事,你就是跟我们太过客气了。这样的事和我们说说,我们往家里送消息,也好帮你打听打听不是。不过马上也宫宴了,到时你进宫也能正好探探贵人口风。”

一番话下来,连削带打,什么都嘲讽尽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宫宴是为皇子选妃准备的,她父亲下狱,谢幼怡这个时候进宫去只会坐冷板凳被人看笑话。皇子妃是想也别想了,除非去就出卖姿色当个以色待人的妾室,恐怕还能进皇家的门。

这让谢幼怡去不去都得被众人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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