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也没想到, 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 竟然是在江城天的怀里。
而且他正要将她带离酒店。
“小天？”茶茶揉了揉眼睛, 问，“我们去哪儿？”
江城天冷静地看了她一眼，嘴里吐字, “你表姑家。”
事实上是茶茶表姑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号码, 主动联系过来的，说是担心江茶茶。
江母接受不了茶茶, 江城天就想着先让茶茶住在她那个表姑那里。
现在他就是要送她过去。
“我不去。”茶茶皱着眉毛。
“现在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江城天目不斜视, 一手抱娃, 一手提着她的小行李箱, 离开了酒店。
他也没去开车, 就直接拦了车, 抱着茶茶坐了上去。
茶茶推了推他，从他怀里挣扎到了一旁，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小天, 你这样, 太伤姑姑心了。”
稚嫩的嗓音, 故作成熟的语气, 让江城天本来阴郁的心情好了几分, 也直接说了, “小姑姑, 我真的养不起你。”
茶茶瞪着他，“姑姑养你啊，姑姑有钱。”
说着, 又要去小包包里掏卡。
江城天阻止了她的动作, “行了，小家伙，财不外露，记得不要随便把卡拿出来，如果有人问你要，也不要告诉他们密码，还有……”
说着说着，江城天声音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她到底能不能记住。
就算记住了，她一个孩子又能怎样反抗大人？
江城天重重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她蓬松的头发上抚了几下，“你很聪明，你可以照顾自己的。”
茶茶：“……”
开车的司机此时也是一脸诡异，二十几岁大小伙管一个三岁小娃叫姑姑？
还让三岁的孩子自己照顾自己？
这小伙子脑子是有毛病？
江城天抑郁地看着车外闪过的建筑和人群，也觉得自己有毛病，他竟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江茶茶。
可是他觉得，这是对他们都好的决定。
最后车子进入了一个小区。
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在保安亭等着，见江城天拉着一个小孩儿下车，便迎了上来，“江先生？”
茶茶一看到那两人，脑子里就闪过了一些记忆。
说是她表姑，其实都不知道隔了多远的关系，这两人已经养了两个小孩儿，原主每次到他们这里住的时候，都被两个小孩儿压着欺负，俨然被当成了玩具一样，这家还有一个老人，对她非打即骂，让她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
茶茶下意识伸手牵住了江城天的手。
江城天低头，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才朝表姑夫妇两人点了点头，说：“小茶茶有些认生，我带她上去吧？”
实际上他是想看一下环境。
表姑夫妇见此有些不爽，但是还是点了点头，亲热地想要来抱茶茶。
茶茶也不认识他们，所以高冷地不搭理，就死死拉着江城天的手不放。
江城天最后把她抱了起来，悄声问，“没见过？”
茶茶点头，还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
江城天抿了抿唇，跟着那两人走。
一打开门，一个老人和两个小孩儿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客厅里乱糟糟的，茶茶跟着江城天走进去，脚上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数字2的木块。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下一秒就冲了过来，凶狠地朝茶茶推搡，“你干嘛踩我的玩具！”
幸好江城天反应得快，一把捞起了茶茶，才没让她被对方推倒。
女孩捡起了木块，还瞪了一眼茶茶，才走回了沙发上。
“嗐……那是我女儿最喜欢的玩具，她急了点而已，没事的……等小家伙们熟悉起来，就能玩到一块儿了。”表姑笑着开口，还伸手想过来抱茶茶。
但是她四岁的儿子又死死抱住了她的腿，一直缠着要她抱。
一时间屋内吵杂不堪。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刚好又是茶茶的什么表婶，女人笑眯眯地表示以后可以跟茶茶一起生活什么的……
五分钟后，江城天沉着脸抱着茶茶走出了小区。
不管是表姑还是表婶家，根本不适合让茶茶居住。
茶茶趴在江城天肩上，悠悠地晃着小短腿。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江城天抱着娃站在路边，粉色小行李箱被放在脚边。
他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下一秒，耳边也传来了奶娃的一声叹息。
接着，她又说了句，“江城天，我们回家好不好？”
江城天看着连成了线条的车流，没有吭声。
家，哪里还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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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母勉强打起精神来收拾东西，江落落在一旁帮忙，听到开门声，一同转头看去。
江城天抱着娃，提着行李，走进来。
在江母脸色沉下来时，他适时解释，“那家，家暴。”
几个字，把江母的脾气给堵了回去。
“先住一晚吧，明天再说，大家都累了。”江城天走了过来，将茶茶放到了一边。
套房里有两个房间，江母和江落落一个房间。
茶茶吭哧吭哧拉开了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了猪猪睡衣，准备去洗个香香。
“你会洗澡吗？”江城天不得不问了一句。
茶茶：“……”
茶茶就在浴室里十分钟，江城天就来敲了两次门，最后还让江落落进来，给她擦头发，穿衣服。
茶茶自己笨手笨脚的，也就没拒绝，乖乖被她摆弄着。
江落落在剧情里是个悲剧色彩的人，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在贵族学校里遭人歧视，文娱委员职位被撤，被同学孤立，江城天忙于工作，没有时间来管她，江母也是沉浸在自己的悲恸之中，缺少和女儿沟通和交流。
所以江落落最后把自己的生命结束了。
“你妈妈打你？”江落落忽然看着茶茶的背部出声。
她看到茶茶背后有一些长长的抽打过的痕迹，显然不是近期留下。
“嗯。”茶茶点头，“不疼了。”
江落落抿了抿唇，给她套上了衣服。
穿裤子的时候，江落落看到她膝盖上也淤青了一片。
江落落没有照顾过人，但是许是因为孩子配合，她觉得也没有那么难。
不过她已经没有力气抱起茶茶了，所以牵着她出了浴室。
茶茶感觉自己香喷喷的，瞌睡虫又找来了。
江母正在和江城天谈话，抬头看了一眼过来，又马上转过头去了。
江城天的爸爸是因为意外去世的，在那之后江母就开始分担江家的事务，一直以来也是备受尊重。
如今却跌落到了一个谁都能踩两脚的地步，而且她还有一个三岁的小姑子。
葬礼上那些人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她知道，从今往后，江家会因为这个三岁的小娃而被人嘲笑。
虽然她也知道，那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儿。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这个小孩儿的眼神看起来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让她没办法直视。
因为会让人心软。
江城天也是这样想的，从医院到葬礼再到现在，江茶茶都意外地听话，不哭不闹的。
在老爷子的墓碑前，她摘了一朵路边的雏菊放到了一束束鲜花旁，之后就跟他们一样，一直跪在那里。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懂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
夜里茶茶独占了一个房间，她时不时能听到江城天的声音从大厅里传来。
现在的他急需要一笔资金，只能找一些老爷子平时交好的世家叔伯，试图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帮助。
从他放低姿态的声音和语气里，茶茶感觉得到他示弱的态度。
但是对方未必会因此伸出援助之手，毕竟同一个圈子的人也都知道，江家的孙辈江城天有多浪荡。
在他身上投资，岂不是会打水漂？
江城天坐在沙发上，拿着发烫的手机，神经绷紧，周围安静得让他能听到自己血管突突搏动的声音。
直到身后传来了窸窣声，江城天才转过头来，看向了那道小小的身影。
小奶娃光着脚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爬到了他身旁的沙发上。
江城天见她摇摇晃晃的，怕她掉下去，所以扒拉住她后衣领，将她拎起。
茶茶坐稳后，将手里的女士小包包塞到了他手里。
江城天看了眼包包，又看向那张洋娃娃似的小脸。
说来也奇怪，他愿意低头请求别人帮忙，但是江茶茶就在他面前，他也不想从她身上获得一些什么。
她名下有两套房产，应该是当初她出生的时候老爷子送她的，而那个女人应该也会留下不少钱。
“江城天。”奶娃娃又用那种成熟的语气喊他名字，小脸也很努力地严肃着，“姑姑有钱，给你花。”
对于她自称的“姑姑”，江城天嘴角诡异地抽了一下。
“江茶茶，我知道你听得懂，我建议你去选一个对你好一点的家庭，那样对你好，否则，我只能先送你去福利院了。”
江茶茶是跟在那个女人名下的，如今还没确定谁是监护人。
而他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能给她任何生活上保障。
他真的没有时间来照顾一个小孩儿。
茶茶也猜到他会这么说了。
她定定看着他，手指指了指自己，慢慢咬字，“我姓江。”
江城天定了一瞬。
她姓江，是他有着血缘的亲人。
她继续质问，“江城天，我不想去别的家庭，也不想去福利院，你就是欺负我年纪小，才对我为所欲为！”
江城天竟然不知道怎么辩驳。
她其实也没说错。
他是大人，她是小孩，所以他怎么安排她，她就只能接受。
小奶娃跳下沙发，像是有些生气了，腮帮都鼓了起来。
她小手指向了他，开始指控，“江城天，你是不是想抛弃你姑姑！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懂不懂尊重长辈！”
江城天：“……”
喂，这说的就严重了。
他面无表情掰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用上了教训的语气。
“江茶茶，到底谁教你说这些话的？嗯？”
茶茶：“你要叫我姑姑，爸爸说的。”
江城天：“……”我他妈。
他直接站了起身，拎住了她睡衣，直接把她提了回房间。
“赶紧睡吧，小孩子太晚睡会长不高，一辈子当小矮人。”
江城天恐吓了一句，将被子往她身上一盖，就转身走了出去。
“江城天，你别丢下我。”
关门的时候，江城天又听到小奶娃说了一句。
他动作顿了一下，将门轻轻合上。
余光注意到旁边的身影，他转过身，“妈……”
江母靠在一边，神情莫测，显然也是听到刚才两人说的话。
“小天，你想留下她？”
江母直接问。
这么多年了，她对这一对儿女十分纵容宠爱。
这也让小天养成了比较自我的性格，而且孩子心性很重。
短短几天里，他急剧成长，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了当初那股嚣张劲儿。
她看得出，他对那个小娃娃多了一股责任心。
责任心，的确是刺激一个人快速成长的要素。
江城天看了眼紧闭的门，点了点头，“她也没别的地方好去了。”
她那边的亲戚，让他觉得不靠谱，总不能真的送她去福利院。
“你既然做了决定，就要自己负责到底，可能会很辛苦，小天，你觉得自己能照顾好她吗？”
江母开门见山问他。
江城天垂眸沉吟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江母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是惊讶又有些撼动。
“好，我知道了。”江母转身回了房间，幽暗中，眼睛泛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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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茶茶就饿醒了。
她摸了摸肚子，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有一股药油的味道。
她拉起裤子看了一下，膝盖上已经被涂上了药，不过她动一下还是会感觉到痛。
她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大家都起来了。
江落落穿上了校服，江城天正要将她送去学校。
他本来想着将妹妹先送去学校，再回来接妈妈和小屁孩，但是小屁孩却自己跑去换好了衣服，带好小黄帽，拖着行李箱乖乖走到了江落落身旁，一副要当跟屁虫的模样。
“……”江城天拨弄了一下她的肩上的线头，“衣服穿反了。”
茶茶低头一看，立马社死了。
她又连忙跑进了房间，不到半分钟又走了出来，这回终于把衣服给穿正了，不过一头蓬软的长发却被弄得乱糟糟的，帽子也歪歪扭扭的。
江城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帮她弄，只是伸手在她头发上抓了几下，拉得她只喊疼。
“你自己弄一下。”
于是他讪讪收了收。
这时候江母蹲了下来，她伸手摘下茶茶的帽子，帮她轻轻捋顺了长发，在两侧各绑了一束低马尾，才给她把帽子戴上。
茶茶望着江母略显憔悴的脸，摸了摸戴稳的帽子，奶声奶气说了一句，“谢谢嫂嫂。”
江母平静的面容瞬间皲裂，嘴角抽了抽，“……”
江落落愣了一下，随后转开脸，按压下嘴角的弧度。
江城天看到江母那石化的神情，忍不住抚了抚额，一把拉过了奶娃的后衣领，“咳，那就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