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吃了。”李岩华说,“这是准备的后面的几顿饭。”
他们两人在推辞,结果对面的一个汉子一把抢过去垂涎的说:“我没吃早饭,嘿嘿,王老师你不吃给我吃吧,我过年都没吃上大肉包子。”
李岩华顿时生气。
王忆拍拍他的膝盖冲他笑了笑,又对那汉子笑了笑:“等过年我们生产队杀猪包肉包子,你过去吃一顿结实的。”
他这么说话,大汉倒是不好意思了,说道:“我真饿了,岩华我吃了啊。”
李岩华没好气的说:“草,你都拿过去了我还能抢回来?”
汉子顿时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嗯,真香,真是纯肉的?你家真是挖到金饼子卖上大钱了,真舍得造啊。”
好几个人看向李岩华。
欲言又止,满脸艳羡。
李岩华板着脸说:“行了行了金老二,你吃你的吧,怎么大肉包子还堵不住你嘴巴?”
机动船在多宝岛接人后又走了两家岛屿,然后便驶向了大鹏岛。
大鹏岛的地形跟天涯岛很像,是一座海上山岛,从某个角度看像是一只收敛羽翼的大鸟,所以得名为大鹏岛。
这岛上缺乏淡水,是个无人岛,不过岛屿位置独特,这一带水下有暗礁,偏偏又是沪都去往县里的必经之地,所以就在山峰平坦的山顶上建起了一座灯塔——
这一点也跟天涯岛很像,山顶地势平坦。
公社的机动船来到大鹏岛,此时天色已经晦暗了,天上阴云更加的浓重,一岛孤悬海外,黑云之下,海上幽暗。
然后突然之间灯塔上亮了起来。
王忆急忙捂住眼睛。
是谁在装逼,好特么刺眼!
这灯塔的光是真的亮。
海风呼啸而来挟冲击之势嘶吼登岛,怒潮此起彼伏席卷上海岸,好些雪白的水花倒卷落下,像是一场暴风雪。
岛上有个小码头,因为灯塔是有人工作的,这码头供补给船停泊使用。
机动船小心翼翼的靠上码头,此时看到他们到来有人快步赶过来,然后打着手势指引机动船停靠。
王忆抬头看向山和灯塔。
山顶海拔能用三四十米,塔高有二十几米,塔身是传统的红白横纹相间,看起来很巍峨,是外岛最高的灯塔。
机动船在狂风中靠上码头,石干事扔掉烟蒂指挥着下船。
洋洋洒洒一百多号汉子下来了。
石大章跟石干事有亲戚关系,他也是一个生产队民兵小队的队长,所以潜移默化的就成为了混合队伍里的新队长。
他问刚才指挥船只停靠的老汉说道:“强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天把我们给调过来了?”
强伯是大鹏岛的守塔人,他苦着脸说道:“这灯塔是上个世纪的83年建的了,到现在整整100年了。”
“你们看着这灯塔是水泥石砖建起来的是不是?其实不是,它里面是木头骨架,不过为了避免被水汽腐蚀后来就在外面封了一层水泥和石砖。”
“现在时间太长了,里面木头骨架好些关键部位不行了,所以政府想要把它修缮一下,就拆掉了基底的石砖准备从下往上加固。”
“本来这计划是省城大学一个建筑教授指导的,没什么问题,谁能想到今天突然来了一场大台风?”
李岩松阴沉着脸说道:“谁想不到?老话说的好,夏至常雨,台风徐徐。夏至过去了,台风肯定会慢慢的来啊!”
其他民兵纷纷说:“是啊是啊。”
“这什么教授啊?连这道理都不懂?别误人子弟了,回家种地吧。”
“就是嘛,咱没念过两年书可也知道七月八月台风多,我要是想修灯塔可不会选这两个月。”
民怨沸腾。
本来台风要来了家里要忙活的事就多,而且台风天海上危险,没人愿意这时候出门。
结果公社一纸命令把他们这些强劳力全从家里给征用了,他们心里头怎么能舒服?
码头后的岸上站着几个人,其中有个穿着藏蓝中山装、带蓝色军帽的老人一脸尴尬。
王忆看出他身上的书卷气,猜到这就是那位省城大学来的教授,于是便对其他人说道:“来都来了,就别抱怨了,咱先听听公社的安排,看看需要咱们做什么,争取给国家和社会做点贡献。”
“嗯,你觉悟真高。”有人撇嘴说。
天涯岛民兵小队的人听不得有人嘲讽王忆,大胆立马钻进人群一把抓住个青年的衣领拖了出来:“妈比的溜子你说的话?你过来把话……”
“别,大胆放手。”王忆赶忙上去拉开他。
刚才那话确实没点卵用只会让人心生反感,这点他清楚,但他也不好意思看着大家伙在埋怨而老教授在尴尬。
溜子一伙的人也要出来,不过他们想推搡大胆,结果天涯岛其他民兵还有李家兄弟一起上前瞪着他们,他们毫不犹豫的又退回了人群里。
王忆把大胆拉开,给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这跟觉悟高低没关系,就是那句话,咱们来都来了,想走是走不了吧?”
“所以咱只有好好表现,在公社领导面前立个功,以后让领导帮咱向政府争取点好处这么一条路走,否则呢?跟领导耍横、跟同志们打退堂鼓?那咱们不是白来一趟吗?”
“不光耽误了家里的活,还上了公社的黑名单,这样是不是得不偿失?”
吃过王忆包子的金老二立马说道:“没错,王老师这人有文化,他说的对,咱都已经来了,还抱怨干什么?干活换功劳吧。”
正在忙着加固机动船的石干事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回事?刚才吵吵什么?”
众人看向王忆。
王忆笑道:“没事,我给同志们做个简单的思想动员,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的挑战!”
石干事说道:“没事最好,今天把大家叫来是县里武装部领导、公社领导们的意思,要靠大家伙来齐心协力帮助咱县里头保住这座灯塔,所以大家伙吃点力。”
“事情发生的比较突然,这场台风烈度又挺厉害,咱公社没做好准备只有把你们叫过来,因为你们就是咱们公社最有本事的一群爷们了。”
“你们放心,只要把这灯塔保住了那我会向县里领导给你们请功,我石大寿言而有信,绝不会糊弄你们!”
听到他这么说,本来面色不太好的民兵们终于振奋了一些。
石大寿安排了几个人去固定机动船,然后看向不远处几个人中的中山装老人问道:“易专家你过来给安排一下,看看怎么安排我们民兵同志的工作合适。”
易专家走过来和气的笑道:“各位民兵同志、各位小同志,从年纪上来说我是你们的叔伯辈儿了,所以后面咱们打起交道来我难免会偶尔端起架子让你们不舒服。”
“到时候希望你们能多理解我这个老同志,老同志不像你们年轻同志一样思想活泛,做事说话可能比较僵化,可能在不经意间就倚老卖老了,希望你们理解。”
“然后今天你们是来帮我的忙了,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打扰到你们的休息和正常工作安排了,希望你们能多多理解一下,等这个台风天过去以后我请同志们吃顿饭喝顿酒,行不行?”
他话说的好听又许下承诺招待一场酒菜,民兵们的精神更振奋了,纷纷精神抖擞的吆喝起来:“好!”
“真的假的?”
“那你是老师你言而有信啊!”
易专家笑道:“对,我会言而有信的,我都这个年纪了我还能不要脸的去欺骗你们这些孩子?是不是?”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等台风来了咱们可得卖力的护住这座灯塔,可不能让它有所闪失呀。要是谁不卖力,那别怪我言而无信不请他吃肉喝酒。”
石大章一看民兵们没了抵制工作的心思,便积极的拍着胸膛说:“教授你放心行了,我们外岛的同志最实在了,肯定都卖力的给你干活,不过我们要干什么活?”
易专家凝重的说道:“干的是力气活,要变成一个个钉子钉在地上,把这座灯塔给钉住了!”
“什么意思?”李岩松问道。
易专家招招手:“走,你们跟我一起上去看看,咱们看着灯塔来说话。”
他们顺着山路走上山顶。
山顶前端用红砖修了一圈围墙。
这地方正好在大鹏岛最顶上,就像是它戴了一顶血红色王冠一样。
围墙里面是高高的灯塔和一面旗杆,此时正有一面国旗在风中猎猎抖动。
看到这面红旗,石大章问道:“强伯,待会就要下大雨了,你怎么不降下这面旗?”
强伯悠悠的说:“按照政府的规定,我的工作和国旗都要跟着太阳走,太阳升起来了,嗯,我就要起床去升国旗、打扫卫生、擦灯。太阳落下去了,嗯,我就要降国旗,打开灯塔。”
“现在……”
“现在哪有太阳?”石大章打断他的话。
强伯正色说道:“我不管有没有太阳,国旗队在首都承天门广场上升降国旗管有没有太阳吗?他们只管时辰,该是太阳升起的时辰就得升旗,该是太阳落山的时辰就得降旗……”
“你把你这个破逼烂吊的地方跟承天门广场比啊?”石大章又打断了他的话,跟一堆民兵一起哄笑起来。
强伯脸色有些涨红了,说道:“我没比,我就是向国旗班的榜样学习!你们这些后生,屁都不懂瞎咧咧!”
“这地方天天有船去沪都,里面有多少是外国船知道不?我升起五星红旗就是要提醒他们,他们已经进入咱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域了,做事要讲中国的法律和规矩,不准乱来!”
大胆听到这话顿时鼓掌。
王忆领着天涯岛的民兵队跟着鼓掌。
李岩松兄弟、金老二等人也跟着鼓掌,这样民兵队便隐隐有点分成两派的意思。
易专家感叹道:“宋国强老同志这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啊,他的所作所为无愧他的名字,国强,国家富强!”
他看向民兵们严肃的说道:“同志们呀,你们看这座灯塔的样式应该明白,这不是咱中国灯塔的建筑风格,是的,它是西洋人侵略咱们国家后在岛上建起的灯塔。”
“清末国之不国、民无宁日,欧风美雨晚来急啊,他们从海上靠坚船利炮打开了咱们国门,然后从海上不断增兵侵略咱们国家、掠夺了咱们国家的财富后从海上回到他们国家。”
“为了维护航路安全,他们在咱外岛建起了许多灯塔,所以宋国强老同志在这里的任务是很重的,你们以为他守卫的是一座灯塔吗?”
“不!是咱们渔家人和社会各界企业船舶的平安,是咱们国家面向外宾的庄严!”
这次是石大寿带头鼓掌,所有人纷纷鼓掌。
老同志的发言很有七十年代的味道。
但很有道理。
山顶围墙中间是大门,门上有通红凸出的五角星,两侧墙壁用绿色油漆刷了两句标语:以岛为家、长期守岛。
宋国强去打开门领他们进去,巍峨高大的主灯塔出现在他们面前。
灯塔座北朝南,由灯塔、水井、附属房组成,它是外岛最重要的灯塔之一,使用的灯光大功率之下非常强,每60秒钟交换发光1次,射程能达到22海里!
“在这里甚至能照进县里的码头,你们夜里船只进出港口,有时候就是我给你们打的灯光。”宋国强骄傲的说道。
石大章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易专家指着塔基说道:“这里前些天刚被拆掉,导致台风之下塔身可能不太稳定,所以我需要大家伙有序的分成两个队每队分成三个组,然后在塔顶上均匀的绑上三根缆绳,三个组各拽住一条缆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