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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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问:“你们替她办一件大事,然后她不再麻烦你们?”

“是……”钟离异一点也不奇怪她能猜得到,“她通过化身降下圣令,我接了旨。但这个圣令太奇怪,实在不知如何着手。”

白琅问:“跟谕主飞升有关吗?”

钟离异有时候真的会被白琅吓到:“你怎么知道?”

白琅想了想,说:“这个不难猜。你先做假缘,深入万缘司,想知道司命这些年销声匿迹,会不会在准备飞升。等探明司命伤在执剑人手里,不具备飞升条件之后,又迅速转移地点,瞄准同一层次的月圣。可这次月圣被执剑人斩落一壳,短期内肯定无法再飞升。也就是说,目前没有符合飞升条件的谕主出现,你才邀我去九谕阁……”

“好了好了,你厉害。”钟离异从怀中取出那张看过很多遍的帕子,在三人面前展开,“这是一半。”

然后他又从怀里取出另一张帕子,也是人面蛛丝织成,用轻薄的剑气削去一层之后,渐渐展露原貌。它描绘的是龟山之下的场景,那些紫桂烟云背后,林中凤纹之中,隐藏着一张张奇谲诡异的灰色怪脸。它们紧紧排成行,往山顶行去。

“这是另一半。”

白琅汗毛都竖起来了,折流稳稳地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一点。

帕子不大,所以织出的图案也颇为写意。白琅冷静下来又看了看,发现这些怪脸都是面具,面具如人皮般贴肉,而且一片空白,乍看还以为是脸被抹干净了。面具下面的身影就更写意了,就是一笔竖条,手脚都没有,莫名带着萧索阴森感。

两张帕子接在一起,上方仙气盎然,下方鬼气森然。

“这是什么意思?”白琅也摸不着头脑。

钟离异恨恨地饮了杯酒:“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纠结吗?线索就是这两张帕子,谕旨是‘飞升禁令,望能详查’。虽然不知道她要我详查什么,但从飞升查起总没错吧?”

“飞升禁令,望能详查。”白琅把这句话又念了遍,总觉得西王金母可能生活时代有点古老,语法上各种省略,导致表意不明,“你觉得她的意思是,‘希望你详查一下飞升禁令’吗?我怎么感觉应该是,‘这个是飞升禁令,希望你详查此事’,此事代指的并非飞升,而是图上的空白面具,前后讲的是两个内容啊。”

钟离异没想到自己还要跟白琅重学一遍书面语。

折流指着空面人影问道:“你们之前去龙山,有见过这些吗?”

“当然没有。”钟离异翻了个白眼,“要是见过,我肯定已经满大街跟人说去了。”

白琅没有回答。

她忽然记起,她在龙山洞府里面就一直感觉很不妙。那时候她以为是司命的天权气息,让她本能地心生忌惮,现在细想却觉得不对。

当时他们进龙山,可能已经与四方台领域擦边了。而司命作为谕主,对四方台的事情应该很敏感。如果他知道龙山与四方台交界,不会眼看着他们合谋闯入,还让孔慎凿走这么大一块西王金母遗物。

假如当时那个气息不是司命,又会是什么?

白琅看着帕子上的空白人脸,越想越觉得害怕,忍不住攥紧了手。

这时候外面忽然吹来一股冷风,几个祭司打扮的人进了酒楼,就在他们旁边一桌坐下。几个人脸色都不好,店家陪着小心给他们端上灵茶仙丹,然后就避去里屋了。

“……此次被刺毫无征兆……太可怕了。”

“真他娘的邪了门了,这么多受月圣器重的祭司,还能全在他老人家飞升前凭空消失?”

白琅听见隔壁桌几人的议论,脸色顿时微变。

其中一个祭司注意到她,当即拍案道:“你偷听什么?今日留下耳朵再走吧!”

白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拍桌子吓一跳。

更让她受惊的是身侧折流闪电般的出剑收剑,一股血糊糊的东西落地。

一息之后,刚才的祭司捂住嘴尖叫起来。

折流微微颔首道:“出言不逊,今日留下舌头再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份的救市(1/1)

今天份的“正宫的从容”(1/1)

第57章 玄都瑶池

白琅其实有点被吓到了。

钟离异“哎哟喂”一声,剑光轻挑, 把断舌扔进对面那桌的酒杯里:“脏死了。”

“……”白琅指着酒杯, 磕磕绊绊地说, “你接接……接回去吧。”

对面一整桌人都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但是祭司知道, 刚才那一剑能削掉他的舌头,自然也能削掉他的脑袋,该忍还是得忍。

他捂住嘴示意同伴一起离开。

“别走啊。”钟离异一脸没事要找事的样子, “有什么东西怕我们知道的,说来听听呗。”

祭司没敢再动, 但周围坐的其他客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整个大堂除了醉酒不醒的罗戬, 就只剩下白琅几人。

“月圣陨落了?”钟离异问。他知道白琅为什么要在这里滞留, 就是为了尽早得到浮月孤乡的消息。

没舌头的祭司可怜兮兮地点头。

白琅努力不看酒杯里那半条舌头,问他:“那现在浮月孤乡由谁接手?”

“呜呜呜。”

“步留影。”祭司的同伴翻译道。

白琅收回视线,忽然沉默下去。

折流冷淡地对那桌祭司说:“别碍眼了。”

对方如临大赦般带着舌头跑了,他的同伴也纷纷追在后面, 只恨自己没多长两条腿。

跑出去一段路之后,有个祭司忽然问:“方才店中的少女, 是不是跟行刺者有点像啊?而且还都是带两名剑修……”

“嘘, 你不怕他们就跟在后面听着吗?”

月圣被刺杀的消息传得很快,行凶者的形象外貌都是照白琅来的,但是真正有心情去找刺杀者的基本没有。

这个刺杀者连月圣都能一剑带走, 他们再凑上去不是找死吗?而且“月圣”是继承制,前任死前没来得及选定下一任月圣,现在整个浮月孤乡都在争权夺位, 谁有闲心去找刺杀者。

月圣死得突然。最可疑的地方是,很多月圣十分信任的祭司都在他飞升前不久消失不见了。不少人觉得这是一场里应外合的刺杀,定是这几个消失的祭司伙同外人暗害月圣。

幸好,步留影的返回让浮月孤乡乱势稍定。

她实力强劲,颇得月圣器重,忠党都愿意受她差遣,寻找并辅佐下一任月圣。而且她这个人心大,玩不动阴谋算计,乱党觉得她好骗,易于控制,所以也愿意把浮月孤乡暂时交到她手下。

消息传到白琅这里的时候,她也确定了此局没有“命数”一说,一切天算皆为人算。

她把杯子拿起又放下,好多次之后,折流都看得紧张起来。

他怕白琅不喜欢见血。

过了会儿,白琅终于道:“最初丢信的是步留影,最后坐收渔利的也是她……罢了,就该如此,此局落定,也没有什么讲不通的地方了。”

秦缓歌未能救下月圣,这个在她意料之中。毕竟秦缓歌得知信已丢失十几日的时候,脸上神色已经透露了月圣无救。

钟离异则是感慨最后石礼界那一战:“朝稚还是厉害啊,其实撇开性情问题不说,他真不比西王金母和初代差。”

“性情很重要……”折流突然说。

白琅觉得他在看自己,于是也抬头瞧了瞧他,折流猝不及防与她对上视线,接下来的话半天也没说出来。

“光天化日,眉目传情……”钟离异摇头不止。

折流避开视线,盯着酒杯里平静的琥珀色液体:“毕竟是神选,谕主的性情……至少要适合成为一位神祗。”

钟离异想了想:“那朝稚也确实适合,太上无情却通晓事理,不就是神的典范吗?”

折流没有与他再辩。

钟离异继续感慨:“他真的受伤了吗?我都怀疑他这伤是不是有假,不然怎么可能轻易杀掉月圣啊。”

白琅回忆道:“我见过朝稚司命,他双腿皆断,眼瞳浑浊,白发苍苍,气息低柔如晓风……已经不仅仅是重伤了,看起来像是寿元将尽。”

她觉得外表的残败都可以伪装,但衰弱的气息是装不出来的。在那次短短的会面中,司命病态毕露,暮气沉沉,满身都是大限将至的先兆。

折流说:“那他身边应该还有其他强器。”

钟离异深表认同:“确实,如果只有封萧,要同时应对月圣、傅莲仙实在太难。以前没听过风声,这次用的器估计是新器……唉,现在的器不得了啊,第一次出手就杀了月圣?”

瞎扯了一会儿,钟离异再度想起空白面具的事情。他苦口婆心劝了白琅半天,说她即便不愿意去九谕阁也好歹帮忙分析下事件,反正她自己已经涉事其中,以后也是要飞升的,早知道早轻松。

折流冷冷地打断他:“帮了你于我们又有何益?”

钟离异绕过他,直接跟白琅说:“我能一路跟着你可不就是大益了吗!”

“你身是罪器还有雇主……”

“罪器吃你家大米了吗,你这么看不起罪器?”钟离异恼羞成怒,“再说,我一走,你一个人对付风央都难,根本没人跟你站边了好吗!”

“你何来站边?从来都是挑拨离间。”

他们俩吵得厉害,白琅有点头疼,直接扶起醉酒的罗戬去楼上了。

钟离异虽然别有用心,但话还是没说错。探寻龙山之时,她已经被牵扯进去,以后可能无法回避无面人之事。所以还不如趁现在真相苗头未露,直接跟钟离异搭伙去调查,也算抢占先机。

但是从何查起又是个问题。

理论上,能返回龙山实地勘察是最好的。但现在司命杀了月圣,局势已定,恐怕会开始肃清万缘司周围的谕主,白琅觉得自己再回去并不安全。

剩下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也就是扶夜峰玄都界的瑶池圣境。

昔西王金母以玄都为圣庭别府,瑶池悬于空中,是她宴请宾客的地方。后来西王金母飞升,她身边那些仆从侍女的后裔就在玄都生活繁衍,瑶池渐渐成为各大家族试炼的圣境。

西王金母的龙山洞府在空中,而瑶池也在空中,两地稍有关联,说不定都有无面人行踪。

过了会儿,折流走进她房里,一脸“虽然吵架没吵赢但是最后拔剑让对方闭了嘴”的表情。

白琅跟他说:“我想去扶夜峰。”

折流神色微滞:“为什么?”

白琅把瑶池圣境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才稍微犹豫一下:“望月台上,执剑人曾叫我白言霜。”

白言霜是扶夜峰主的名字,十五年前在与夜行天的惊世一战中战死。

折流沉默良久:“明白了,何日启程?”

“明日吧。”

说到底,白琅对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还是抱有一丝微茫希望的。

次日,得知白琅的决定,钟离异欣喜若狂地表示可以包他们的路费。他身上的灵石好像花不完似的,白琅好奇一问,结果他说是九谕阁公费报销。

……九谕阁摊上他也挺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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